第1819章 惜才
「不是應該……」蘇羨人說著扼住。
謝傅亮出手掌:「是想用這個打嗎?」
蘇羨人臉色一漲,沒有出聲,算是默認,看著他那大掌,不知為何總感覺已經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謝傅哈哈大笑:「你想的美!」
蘇羨人一愣:「什麼我想的美,是你想的美!」
這時夕陽已經西落,最後的紅光平映在雪地上,一片白裡透紅,謝傅笑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回去吧。」
蘇羨人卻意猶未盡,朗聲說道:「再來,這一次我若是輸了,還是讓你打屁股,用木枝還是用手打,都隨你便。」
謝傅笑問:「你還有力氣嗎?」
蘇羨人這才發現自己體內真氣已經聊勝於無,難以想像她竟在三十息的時間內,將體內真氣揮霍殆盡。
「我……可以再調息納氣。」
謝傅見她興致勃勃,就應了下來。
將周遭真氣直接納為己用,此法恢復雖快,卻需有源,謝傅就是源,真氣騰騰而出,只是沒有一個人似他這般浪費真氣。
不多時,蘇羨人再次將真氣恢復至充盈狀態,又開始新一輪的追逐。
結果不出意外,蘇羨人輸了,她也認輸認罰,謝傅也只是用枯枝鞭打一下。
此般重複著,蘇羨人一直輸一直試,不知不覺,黑夜悄然過來,天邊的第一縷晨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映照在雪地上。
謝傅也從蘇羨人身上看到堅韌不屈的氣質,只是一直跟著,卻也故意不在限定的時間來將她捉住。
他也想到了在幻境中被端木慈追殺的場景,當時端木慈屢屢將他逼上絕路,每一次都將他逼到崩潰,此時方明白端木慈的用苦良心。
蘇羨人拼盡最後一絲真氣,人從空中墜落,我沒有力氣了,一點都擠不出來了……
在她快要摔落地面的時候,謝傅隔空抬手就將她托住,蘇羨人只感覺一股無形力道將她輕輕放落雪地,失落說道:「我又輸了。」
謝傅站在離開三丈遠的地方,只是笑笑不語。
蘇羨人突然想到什麼:「不對,早過了三十息了,這麼說我贏了。」
謝傅笑著點頭,在過了三十息之後,她又足足堅持了三十息。
蘇羨人一臉難以置信,很快就化作欣喜若狂,竟立即站了起來,在原地像個小孩的蹦跳起來。
謝傅見她活潑可愛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蘇羨人卻惡狠狠的盯著他:「你輸了!」
謝傅願賭服輸,深躬著誠懇說道:「你受委屈了,我不應該讓你失去師傅。」
委屈、自責、內疚,欣慰……百千情緒湧上心頭,蘇羨人鼻子一酸,目眶一紅,轉身就朝山下跑下去:「我恨你,你讓我沒了師傅……」
一開始謝傅是不在意殺了她的師傅,可此刻謝傅又有些在意,或許是因為把蘇羨人當徒弟了。
……
謝傅剛回蘇淺淺居住的院落,就看見蘇淺淺站在門口張望。
蘇淺淺看見謝傅,快步就迎了上去,謝傅笑道:「淺淺姐,不必如此大禮來到門外相迎。」
蘇淺淺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昨晚一晚沒回來。」
謝傅淡道:「是啊。」
「一整晚,你都在幹什麼啊?」
「教徒弟練功啊。」
「練一個晚上?」
謝傅笑道:「我不是跟你說過,練功不比讀書寫字,就算練個三天三夜也是正常的。」
蘇淺淺哦的一聲就快步離開。
謝傅哎的一聲:「我還沒吃早飯呢。」
蘇淺淺頭也不回:「你先休息一下,我一會給你準備。」
蘇淺淺直接來到蘇羨人房間,剛進門就看見蘇羨人衣衫髒兮,蓬頭垢面,眼睛紅紅,眼角帶著淚痕,一看就被人欺負折磨過。
「羨人,發生了什麼事了?」
蘇羨人看見蘇淺淺一臉關切,曾經熟悉的親情一下子就回來了,喊了一聲:「姑姑。」淚水就涌了出來。
蘇淺淺心驚,連忙將她攬住,柔聲問道:「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蘇羨人不說話,淚水順頰而下,似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蘇淺淺臉容一繃:「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帳。」
蘇羨人哎的一聲,把蘇淺淺拉住:「姑姑,不關我的事,我是恨我自己。」
「你恨你自己什麼?」
「他殺了我的師傅,我本該恨透他的,可是我發現我現在恨不起他來,我好恨我自己,我怎麼可以這樣,師傅死了才不足兩天。」
蘇淺淺聞言,心中卻是暗喜,好弟弟可真有辦法,這才一天一夜就收買了羨人的心。
臉容一繃,冷聲說道:「你那個師傅是個奸人,是害死你母親的幫凶,才是你真正的仇人,你怎麼還頑固不化,是非不分。」
「可他終究是我師傅,對我有授業之恩。」
「與殺母之仇相比,這點恩情根本不值一提,再者說了,這史西來未必真心教授你的武道,他只不過把你當做在蘇家立足的工具,虧你還對他掏心掏肺。」
蘇羨人輕輕道:「我知道了,他對我的授業之恩就與殺母之仇抵消,從此之後兩不相欠。」
蘇淺淺本想說如何抵消得了,想著事已枉然,也就作罷,柔聲說道:「看你現在髒成什麼樣子,洗個澡,吃完早膳,休息一下吧。」
蘇羨人點頭嗯的一聲。
蘇淺淺當下就吩咐下人送來熱水,蘇淺淺像照顧小孩子一般為蘇羨人寬衣,蘇羨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姑姑,我自己來吧。」
蘇淺淺嫣笑:「害臊什麼,我又不是沒有給你洗過。」
這句話不由讓蘇羨人拉回到遠久的記憶,當時她只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而姑姑年長她十歲,已是亭亭少女,有的時候她玩的一身髒兮兮回來,生怕母親責備,就跑到姑姑這裡來,姑姑就為她沐浴淨身,換上乾淨的衣服。
從小到大,姑姑不知道多疼愛她,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應,蘇羨人不由充滿內疚:「姑姑,我真是該死,那天我不該這麼對你。」
蘇淺淺一愣,立即明白蘇羨人指的是欺辱她的事,卻只是淡淡一笑。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把姑姑你對我的好都給忘記了,我怎麼能這麼對姑姑你的,簡直不可饒恕,姑姑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蘇淺淺心中欣慰,嫣然笑道:「我始終相信羨人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一時被壞人教會了。」
「姑姑,你不打我,那我就自己打自己。」
蘇羨人說著狠狠就打了自己幾個巴掌,這幾下對自己極為痛恨,就把自己的臉給打的又紅又腫。
蘇淺淺連忙勸道:「好了好了,知錯難改善莫大焉。」天知道她此刻心裡有多高興欣慰。
不知不覺就褪去外衣,幫蘇羨人解下身上的抹衣,蘇羨人胸前一涼,不由抬臂一遮。
同是女子,又是她的姑姑,蘇淺淺卻是毫無芥蒂,笑道:「不知不覺,羨人都是大姑娘了,知道害臊了,以前我給你洗澡的時候,你還光著身子在院子裡亂跑。」
蘇羨人臉上一紅,打量著蘇淺淺玲瓏優美的身段,突然說道:「姑姑你還說我,有一次你在沐浴,我闖進來,你大呼小叫的,又遮又擋,你還不是害臊。」
蘇淺淺臉微紅,笑道:「小丫頭你還敢說,我是怕你年幼無知,口無遮攔亂說話。」
蘇羨人笑道:「姑姑,還真的被你說中了,我還真的亂說話。」
蘇淺淺吃驚:「跟誰亂說了?」
「跟母親啊,我回去後還問母親為什麼你胸前有兩團的圓肉,這樣不辛苦嗎?」
蘇淺淺笑道:「傻孩子。」
「對,母親就罵我傻孩子。」
蘇羨人狡黠一笑:「現在我才知道,越大越好。」
蘇淺淺輕打蘇羨人一下:「小妮子,現在你也稱心如意了。」
蘇羨人咯咯一笑:「還是比不上姑姑你。」說著湊近低聲:「姑姑,是不是嫁了人才會變得像你這麼大?」
這些話題,蘇淺淺不好過於深入談論,敷衍說著:「是啊是啊,等你嫁了人就會變得跟我一樣。」
這番回憶往昔,姑侄兩人又親近熟悉許多,蘇羨人也大方放下手臂,進入浴斛。
蘇淺淺像以前一樣為蘇淺淺浣洗一頭烏髮,兩人說說笑笑。
開心的咯咯笑聲中,蘇淺淺突然呀的一聲,蘇羨人疑惑問道:「姑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
蘇淺淺笑道:「也沒有什麼,傅弟說我什麼都不會,我突然想到我也不是一事不嘵,至少會給你這個小妮子洗澡。」
蘇羨人咯咯笑著:「可姑姑你也不能給你的好弟弟洗澡。」
這好弟弟三字從蘇羨人口中說出來,蘇淺淺聽著總感覺怪樣怪樣的,心中卻是暗忖,我怎麼就不能給他洗了,我行的正坐得直,當初他成親那天,從頭到腳一切事宜還不是老大和老四料理。
蘇羨人見姑姑若有所思,笑道:「姑姑,你想了吧。」
啪的一聲,蘇淺淺狠狠打了她一下,蘇羨人嬉笑:「姑姑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
「還說!是不是欠打。」
蘇羨人竟頑皮的朝蘇淺淺身上潑水,打鬧中,蘇淺淺突然哎呀一聲:「差點忘了。」
「忘了什麼?」
「好弟弟讓我給他準備早膳,我都給忘了。」
蘇羨人笑道:「那快給你的好弟弟準備早膳吧。」
「羨人那你自己洗了,我先走了。」
蘇淺淺說完匆匆離開,卻被蘇羨人突然喊住:「姑姑,我說我恨不起他來的事,你可千萬不要跟他說。」
蘇淺淺知道她要面子,笑著點頭離開。
匆匆回到房內,卻發現謝傅倒在她的床榻上呼呼大睡,鞋子還沒脫,腳在掛在床沿邊,想必這躺著等她回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哼,又髒又臭,又來糟蹋我的床,真想不明白老二怎麼受得了你。
心中雖如是想著,人還是走近,幫他把腳上的鞋子脫掉,打算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
鞋子剛剛脫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就鑽鼻而來,嗆的蘇淺淺直掩鼻,咳出聲來。
謝傅立即驚醒過來,坐直起來,看見蘇淺淺一手拿著他的鞋子,一手捂住鼻子,立即知道怎麼回事,哈哈大笑起來。
蘇淺淺大惱:「你還笑得出來,嗆死我了,你難道聞不出來嗎?」說著發泄的將手中的鞋子扔掉。
謝傅笑道:「古人說的好——入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大概是我臭習慣了。」
「你還敢說,知道自己臭還老來糟蹋我的床榻。」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在你的床榻躺下,就舒服的睡著了,大概是你這張床神奇吧。」
「好了,醒了就別再睡了,吃完早飯,洗個澡再睡。」
吃完早飯,蘇淺淺吩咐下人送來熱水,然後就自然為謝傅寬衣。
謝傅大概習慣被人伺候著,初時沒有察覺,待蘇淺淺要為他褪去裡衣時,這才反應過來,將衣服按住,嘻嘻一笑:「好了,淺淺姐,剩下的我自己來。」
蘇淺淺嗔道:「怎麼,怕丑啊?」
謝傅笑道:「是啊,我很怕丑。」
蘇淺淺說道:「老大、老四給你洗澡的時候,你怎麼就不怕丑。」
「哎哎哎,淺淺姐你搞清楚,有容姐和結衣姐只是給我寬衣,澡可是我自己洗了,你可不要誣賴我。」
蘇淺淺見謝傅表情,忍不住撲哧一笑:「我也只是給你寬衣,沒說要給你洗澡啊。」
「什麼說都可以,你先出去,剩下的我自己來。」
蘇淺淺原地跺腳,大嗔道:「為什麼老大、老四可以,我就不可以。」
謝傅一時候也被蘇淺淺問啞了:「因為……因為……」
蘇淺淺追問:「因為什麼?」
謝傅真的被逼急了,脫口應道:「因為有容姐和結衣姐就只是把我當做弟弟。」
蘇淺淺反問:「難道我就沒有把你當做弟弟。」
謝傅懶得廢話:「來來來,隨你了。」
待蘇淺淺為謝傅除去裡衣,卻漲紅著臉楞在原地,他和同然女真的畫面就一幕幕在腦海映過,啊的大叫一聲:「好醜啊!」人就奪路逃出房間。
謝傅一臉苦笑,早跟你說了,卻自找苦吃。
倒也沒有過多放在心上,很多事都是習慣成自然,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沒有必要把簡單的問題去複雜化。
蘇淺淺感覺身後有一頭大怪獸在追著她一樣,跑了很遠才停下來,心肝頭怦怦狂跳,感覺腦海被什麼東西戳著一般,久久不能安寧……
人坐著亭子,表情像個幽怨的小婦人,漫不經心的朝池子裡扔著石頭,滿腦子總是謝傅的人和他的身。
突然一臉慘兮兮,我是個銀婦、梢貨,老想著男人,老大和老四會看不起我的。
眼眶竟是一紅,眼角有了淺淺淚花。
這時似乎傳來謝傅的叫聲,蘇淺淺這才返回,回到院子裡才聽清謝傅在嚷嚷著:「淺淺姐,我的衣服呢?」
蘇淺淺這才恍悟剛才幫他寬衣時,隨便就將髒衣服掛在手臂,這會謝傅洗完,根本沒有衣服換。
來到門口,也不知道哪來的惱意,沒好氣道:「別嚷嚷了,什麼事?」
「太好了,淺淺姐,你總算回來了,我的衣服呢?」
蘇淺淺冷冰冰道:「我拿走了。」
「你拿走我的衣服幹什麼?」
「別嚷嚷了,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打劫你的衣服。」
謝傅好笑道:「淺淺姐,你拿走我的衣服,那我穿什麼啊?」
「換下來的髒衣服還穿什麼穿啊,當然拿去洗了。」
「那你也得給我準備一套乾淨一點的衣裳。」
「你等著,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