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放榜當天,天不好,下了點小雨。
「嗯,是。新眼鏡我收到了。」鄭樂站在電話機旁,眼神瞟著電話亭外陰暗的天色。
她抬手摸了摸鼻樑上略微厚重的眼鏡。
「戴上之後就看不見了那些東西了,要不說四爺您修為高深呢。」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鄭樂臉色有些尷尬。
「換眼鏡是因為度數大了……沒有,我這麼懶,怎麼可能會在晚上偷偷點燈做題!我最愛惜我自己了。」
的確不偷偷寫,那是正大光明的寫。
下一秒,鄭樂的耳朵就獲得了狂轟亂炸。
「你他娘的少給我放屁!你點的那盞長命燈,燈苗就跟黃豆這麼大了!你當你四爺跟你一樣是個睜眼瞎嗎?!」
她趕緊把話筒拿開,掏了掏自己及那隻多災多難的耳朵。四爺的嗓門還是大的驚人,離了這麼遠她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學你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滾回觀來。什麼都沒你的命重要,道觀里不缺你這口飯,聽到沒有!」
「四爺生氣歸生氣,咱落不著犯口業嗷」
鄭樂忙低頭討饒「知道知道,等高考完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回去!哎?我這信號不太好,先掛了啊!」
鄭樂心臟不好,還能感受到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因此被親生父母拋棄。四爺是通達觀的道士,是他領養了鄭樂,供鄭樂讀書。
今天放榜,打電話的人在雨里都排著長隊。有的喜笑顏開,有的早就偷偷開始掉金豆豆。
鄭樂也沒考好,但她天生心大的很。
臨近高考,她已經快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了,吃飯經常對付幾口就算了,睡覺也不知怎麼的老是睡不安穩。
五月份中旬,輪休。
鄭樂頂著一張略微蒼白還掛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的臉回到了租住的房子裡,可見這段時間她被茫茫單詞海折磨的不輕。
剛關上門,她就摸著自己的心口,緩緩地坐了下來。眼前的出租屋的的燈光在她眼中明滅不定。
周圍的色調逐漸變得昏暗,仿佛被一層灰色的紗幕所籠罩。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各種家具都失去了原本鮮艷的色彩,呈現出一種黑白相間的圖紙效果。
這些黑白的線條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扭曲而抽象的畫面。在這個奇異的氛圍中,一些黑色的霧氣悄然升起,宛如縷縷輕煙般在這不大的房子內飄蕩。它們似乎有著自己的生命和意志,緩慢地穿梭於房間的各個角落,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氣息。
天旋地轉……
又來了。
從小到大,她都好像被什麼陌生的力量緊握著心臟,時不時就要往外扯一下,那感覺簡直難受的就好像要把她的魂直接抽出來。最離譜的是,她的心臟和各項功能器官竟然沒有任何問題。
「四爺每回給我看相,全都告訴我是長壽相。四爺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她又樂觀的想:
「既然科學解釋不了,那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過我的小日子,該走的時候自然就走了。能過一天正常日子都是我賺了。」
感到眼前的環境又變得正常起來,鄭樂長出了一口氣,又自己爬了起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露出一個鬼臉。
她這命雖然短,但包硬的。
前幾天在馬路上差點讓泥頭車拐了,她施施然從路旁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走了。
鄭樂擦了擦手上的水,轉身就去搞點飯來犒勞犒勞自己的五臟廟。
她很早開始就開始自己生活,但做飯還是僅能飽腹的地步。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邪門,明明她就是按照比例和時間放進去的原材料,為什麼成品還是不能做的像網上描述的那樣好吃。
按照網上說的她這樣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廚房殺手。
方便麵打了個蛋,煮好就端上桌。麵條勁道,湯底濃郁鮮亮,雞蛋雖然有些散了但是更加入味。鄭樂整個人都有點香迷糊了。
天知道這幾個循環她在學校到底吃了什麼!
鄭樂圍裙都沒來得及摘下來。就坐在桌子旁邊舀了勺湯送進嘴裡,頓時覺得幸福到心臟驟停。
一勺湯而已,還沒吃上呢,怎麼就香的暈頭轉向的?
哦~耗啦,耗啦,霉有什麼大逝,原來是小命不保了啊。
鄭樂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腦門重重的磕在了座子上。
「我辛辛苦苦背的5400個單詞,我不甘心吶……」
……
「學生仔,快喝了這碗湯過橋去吧!」一個穿著破爛,脊背佝僂,滿臉皺紋的老頭端著一碗渾濁的湯水遞到鄭樂面前。
鄭樂整個人迷迷糊糊間就聽見了這句話,整個人抖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我怎麼到這來了?」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她心裡有些打怵,環視周圍喃喃道。
她站在一道漆黑的拱形窄橋上,橋身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延伸出來的。
建橋所用的木料更是奇特,是純黑色的木頭,那顏色深到空洞,幾乎吸收著橋周圍的光線,使這座木橋竟然有了一種奇怪質感。橋下緩緩流過渾黃的河水,河水翻湧時不時就向上翻騰起不小的浪花,仿佛是被詛咒的靈魂在掙扎。
橋的兩邊,是一片黑暗的深淵,沒有盡頭,只有無盡的恐懼和絕望。橋面上,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讓人作嘔。
鄭樂靜靜地站在橋上,感受著周圍的恐怖氛圍。她的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可奇怪的是周圍近乎一片死寂,浪花翻騰聲、風聲……鄭樂耳朵很好用,此時就像聾了一樣,什麼背景聲都聽不見,只能聽到自己心跳聲和那老頭的說話聲。
「學生仔,你快喝湯吧。」那老頭笑眯眯地雙手捧著碗又催她一聲。
我死了嗎?
鄭樂拂過心口,摸到自己的心跳,她的心中已經明白了什麼,眼圈慢慢變得通紅。
四爺是個道士,她自小也算是耳濡目染。這類似於心跳的魂息流動是只有在被強行剝離人體的生魂上才能體現。
這也就是說,有人從她出生起,就不斷的用類似於招魂的方法不斷地抽引她的靈魂,導致她的身體異於常人。
鄭樂的世界裡有本事的大師已經少得可憐了。她也是從一本殘破的古籍上看到過類似的法術。
她只知道這種法術極其陰毒。不但要求施法之人有足夠的能力,還要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到底是誰肯大費周章,把她帶到這兒來!
她看著老頭笑成菊花的臉,眼神幾乎要翻出火來,但臉上皮笑肉不笑驕橫出聲道:
「你這湯看著就難喝,就不配點什麼配菜嗎?」
「還有,在這裡向我兜售食品,有健康證麼?」
「送我投胎,你有營業執照麼?」
那老頭似乎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臉上竟然一片空白。一時半刻才反應過來。
普通人不應該哭天摸地地接受現實喝湯過橋嗎?
這怎麼不按劇本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