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顧見白的話音落地,全場噤聲。
華美的宴會廳,在燈光燭火的跳躍下,各種濃郁色彩交相融合。
姜梨初看著那人隨意抬眸,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白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修長的頸部微微歪著,眼睛斜挑,整個人顯得有些隨性。
顧大夫人在他的眼神下,仿佛又看到了當初老爺子定遺產的那天,那個殺伐果決的顧見白,她忍不住瑟縮了下肩膀。
不行,她不能退,為了她的兒子……
顧大夫人再鼓足一口氣看向顧見白時,已經有些情緒激動,「那你說他應該怎麼辦,公司不讓他進,婚也不讓結了嗎?」
顧見白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笑著,說出的話卻是沒有半分溫度,「上次他的花邊新聞,顧氏的股票跌了兩個小時。」
然後掃了一眼躲在顧夫人身後一言不發的顧家輝。
「等他什麼時候知道,什麼才是作為一個成年人行事該有的正常認知,再去顧氏的人事部交簡歷。」
「至於結婚?先把自己的私生活清理乾淨了再說吧。」
下一刻,顧見白按動輪椅向後退,隨即便直接離開了餐桌。
沒有人敢打擾,更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開口。
眾人心裡都明白,這是掃了當家人興了。
顧家旁支不少,有心思的也多。
可此時,大家都老老實實。
就大房這點手段,也難怪當年被年紀輕輕的顧見白吊打。
之後的宴席,再無一人提及剛剛的話題,連以往的言語玩笑都不再有。
姜梨初抬眸,不做任何掩飾的看向那個已經空了的位置。
這是第一次,顧見白沒喝完茶。
有些小小的遺憾,卻又有些慶幸,還好……還好那些事沒有被當面捅開。
當即想起他走之前說的話。
姜梨初心裡驀然清晰,眼睫低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淺笑。
所以,他跟她的想法是一樣的,也覺得不正常的是那些人吧。剛剛鬱結在心頭的那口氣,忽地就散了。
宴會在顧見白走後不久,便也了了結束。
薑母似乎還想跟顧夫人再聊兩句,可顧夫人已經明顯沒有了應對的心情。
一旁的姜父終是忍不住開口問姜梨初什麼時候跟顧見白認識了,「梨初,剛剛顧總……」
姜梨初很明白,姜父的心思。
這時,姜梨初包里的手機恰巧鬧鐘響了起來,她舉起手機衝著姜父說了聲,「爸,我導師的電話。」
她走到一旁的樓道處,將手機放到耳邊,心思早就飄遠了。
宴會上的峰迴路轉,是她沒有想到的。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最後居然是顧見白解決了她的困境。
她好像……又被他救了一次。
站在走廊的邊上,長發被隨意的用一個珍珠發卡別著,一身孤寂清冷。
這一幕被跟著出來的顧家輝看到,眼睛裡帶著些粘膩。
有人在覬覦著她的美色。
而姜梨初仍在心裡苦惱同一個問題,她要怎麼樣才能在冬月初二嫁給顧見白呢?
或者,就乾脆當眾求個婚?
姜梨初想到了幻想過無數次的某些情景,有些忍不住要笑出聲。
眼睛裡,像是有星辰要溢出。
這一刻,如同冰雪裡的玫瑰花突然綻放。
腳步聲也更大了些,引起了姜梨初的注意。
眼睛瞥到正向她這邊走過來的顧家輝,姜梨初的好心情瞬間沒了。
這人可真讓人糟心!
姜梨初對著他輕晃了一下手機示意,她並不想跟這人有什麼交談。
手機不小心碰到耳墜上的珍珠,珍珠輕輕晃動了起來。
看著仍舊沒有打算停下腳步的顧家輝,淡漠的眼睛裡透出幾分不解。
遲疑兩秒,有些人就算是出身相同,教養也是天差地別。
她先是抿了下嘴唇,隨即放下了手機。
從走廊的邊上,踩著細高跟鞋,直接迎了出來。
兩人正好站在了走廊的中間。
走廊的大燈,十分給力,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顧家輝的眼神相當赤裸,「姜小姐,要不要去喝一杯?」
這個人的臉皮,倒是厚的可以,當然膽子也不小。
所以,他是怎麼敢無視顧見白的話?或者,他壓根就沒聽懂。
姜梨初不覺得,沒有了顧見白的場合,她還需要保持教養。
毫不猶豫的拒絕,「不要。」
顧家輝勾著慵懶放蕩的聲線,「女人說不要就是要。」
???
他……是不是有點子什麼大病在身上。
姜梨初不準備跟他廢話,抬腳準備走。誰知道,面前的人能不要臉到抱著手直接堵在了她的面前。
姜梨初往右邊一步,他也往右。往左一步,他也往左。
停下站定,姜梨初抬眸看著這個影響著她心情的人。
她已經很久,沒遇到過這麼幼稚低級的行為了。
姜梨初收回眼神,垂眸看了看身上的魚尾裙,又思索了一下需要抬腳的高度。
畢竟要是用膝蓋,就算是隔著衣服,也避免不了跟陌生人的肢體接觸。雖然,這個接觸,可能是有些暴力。
但,她這個人就是不喜歡跟人有任何物理上的肢體接觸。
更何況,她今天可是難得穿了六厘米的高跟鞋,不用一下,實在可惜。
她今天有開心的事情,也有不開心的事。而在不開心的根源上找回來,很合理。
還沒等她提裙擺,旁邊傳來淡漠熟悉的嗓音,有種莫名的壓迫力,「聽不懂人話,就好好回去再學學小學語文。」
姜梨初早就對這道聲音熟悉入骨。
下意識轉頭。
早前已經離開的顧見白,居然還在酒店。他坐在黑色的自動輪椅上,右手按著操控柄。身後只是跟著一位隨行秘書,男人是那種即使坐著,整個人的輪廓也異常挺拔有壓迫感。大概也是被什麼事情影響了心情,神情冷漠,透著一股子嚴肅。
姜梨初敏銳的覺得他生氣了。
顧家輝反應極快地狡辯,「小叔,我跟姜小姐開個玩笑。」甚至不等顧見白說話,假裝看了眼門口,然後突然發現一般,「您的車怎麼還沒來,我去看看司機幹什麼去了。」
下一刻,人就快步溜走了。
姜梨初看著這有些搞笑的一幕,深覺無語,手上的裙擺倒是悄悄鬆開了。
慢慢地側身,直視那張英俊凌厲的面孔,「顧先生,您還沒走?」
在大多數人的視角里,他冷漠寡言,姜梨初也覺得他或許本該就是這樣的。
她心裡是有些緊張的,問的話也失去了平日的分寸,反應過來的她也做好了他不會回應直接離開的心理準備。
但視線捨不得移開一下。
燈光下,她眉黛微抖,臉頰紅透。
清絕的臉更是不遜色於任何一位女明星,難怪小顧先生會惦記了。
顧見白身後的助理程方舟暗暗想。
倒是一點沒往自家總裁身上想過,畢竟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顧見白就差真正出家戒色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人上過心。
然而顧見白沒有如她以為的直接離開,他從輪椅上抽出一根伸縮拐杖。抽開後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還朝著她走近了幾步。
姜梨初緊緊地盯著他的腳步,屏住呼吸,身體如同被定住了。
小姑娘瞪著黑亮的眼睛,一動不動。
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顧見白捏了捏手杖上的紋路。
顯然也覺察到了她的驚訝,小姑娘是以為他沒認出她,還是不記得她了。
顧見白挑眉,笑著問:「去哪?」
姜梨初像是被觸動了開關,睫毛一顫,聲音都緊張地抖了,「回……回學校。」
她仍舊是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離她這麼近的顧見白。她不知道是他現在跟她說話基於他日常的教養,還是不得已為自己的侄子善後。
但,凡是能離顧見白近一些的再近一些,姜梨初的心裡就忍不住開心。
顧見白回身跟助理說了句,「你下班吧。」
程方舟掩飾不住內心強烈的尖叫,恭敬的垂了下頭,推著一旁空置的輪椅走了。
顧見白看了眼姜梨初,只說了一個字,「走。」
姜梨初人都有些暈了,結巴道:「顧先生,您不坐輪椅嗎?」
顧見白眼眸含笑,這次直接走到了她一步開外的位置。
「不記得了?你小時候我可還是背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