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白的日常非常規律，無論前一晚多忙，第二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公司。
賓利行駛在蘇城美麗的街道，他第一次沒有在車裡查閱文件，而是望著窗外的風景，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助理和司機深知他的習慣，兩人坐在前排，連視線都儘量不往後視鏡去。
「聯繫下高醫生，先去醫院。」
助理一愣，連忙回頭，接觸到顧見白凌冽的眼神，下一瞬馬上掏出手機安排。
蘇城有名的神經外科醫生高涵，是顧見白的主治醫生，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
診室里。
高醫生看著顧見白新鮮出爐的檢查報告，扶了下眼鏡，帶了一絲疑惑，「最近有感覺哪裡很不舒服嗎？」
這麼問，是因為顧見白每次幾乎都是身體忍受不了，才會來醫院。
顧見白低下頭看了自己的腿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情緒，「偶爾覺得有些酸脹。」
高涵臉色嚴肅的站起身，又重新為顧見白做了一次最詳細的身體指標檢查。
顧見白難得的安靜配合。
高涵檢查完後，悄悄鬆了口氣，「應該沒什麼大礙，可能是天氣原因入侵了濕氣。我還是建議，你應該扔掉輪椅多走動走動，加入一些適當的康復訓練。」
「從檢查單上看，各項數據也正常。感覺酸痛，還有一種可能是心理因素。」高涵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好友，再次給出建議，「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他了解顧見白，以往若不是疼到難以忍受，他幾乎不會過來複診。而他明明已經恢復卻仍舊堅持坐輪椅，想到當年那場車禍他暗嘆一口氣，他大概了解是心理上的問題居多。
顧見白，沒有一天原諒過自己。
顧見白沒有回覆他的建議，而是問道：「內科查房一般是幾點結束？」
高涵：「？」
合著他值了個夜班，還因為接到電話擔心得不得了，心急如焚的留下給顧大總裁看病，結果人家壓根就沒在意他在說什麼？
再結合今天的檢查結果，他合理懷疑這人就不是看病來的。
顧見白不急不慢的偏過頭，看著一旁戴著金絲邊眼鏡，滿臉寫著我在生氣的高涵。
顧見白笑了。
高涵沉默一瞬，「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欠揍的樣子，我沒打你那是我教養好。」
顧見白慢條斯理穿上剛剛因為體測脫下的外套，往走廊外微微探頭，「你們醫院的飯是不是還是那麼難吃？」
說完也不等高涵回答，轉身拉門，對著門外等著的助理吩咐，「去買點小姑娘喜歡的早餐。」
他的聲音很輕，嗓音低沉，但高涵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再回頭，高涵咬牙切齒，「這是有人了？」
顧見白冷淡的眼神掃過來，「還不是。」
高涵罕見的呆滯了幾秒，反應過來勾起一抹笑，「神仙入凡塵了，進入紅塵俗世的感覺如何？」
說完還嫌不夠，「哪家的仙女這麼倒霉。」
短暫的沉默。
顧見白沒有在意他的嘲諷，反而語氣溫柔，一副外人眼中溫潤如玉的樣子，「凱立集團，姜家的。」
屋內的氣氛和諧的有些微妙。
「姜擎宇的女兒？」
「嗯。」
高涵腦子已經有點轉不動了，姜家是有個女兒，更出名的是姜總高調帶在身邊的私生子。
姜家的女兒多大來著？高涵回憶著往日的宴席。
下一刻，想到什麼的高涵破口而出，「顧見白，你就沒有什麼負罪感嗎？那還是個孩子。」
顧見白哦了一聲，「二十一歲的孩子，要我提醒你你在這個年紀，換了多少女人來著？」
好友不說話了，顧見白二十一歲的時候，已經能在幕後操縱融智了。
高涵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難得生出一絲良心。
試圖確認，「你不是隨便玩玩吧，那小姑娘一看就乖的，估計都沒談過。」
顧見白強調，「我從不玩，還有……我也沒談過。」
這點高涵是服氣的，他甚至懷疑過顧見白的取向。
雖然他們這個圈子裡，玩起來肆無忌憚，但顧見白是真正一次都沒沾惹過。
高涵挑了挑眉，想起這人無論是在工作還是當年在學習上不服輸的心氣，好心勸告，「如果小姑娘還沒開竅，你也別太著急，有點耐心。」
顧見白認真想了想，「那不能，她每次都偷看我。」
語氣里的得意，比他拿了蘇城市中心的那塊地還要明顯。
就挺欠的。
……
有高涵的消息，顧見白拿著早飯，走到姜梨初病房的時候，時間正好。
姜梨初聽到腳步聲，以為是文君阿姨到了，一抬頭看見顧見白，呆住了，「顧……顧先生，您怎麼來了？」
顧見白看著她，很久很久，他用一個晚上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確實是在意她的。
但他沒法說。
只說：「我正好也來複查，就順路來看看你。」
顧先生一向直白，這也是另外一種實話了。
姜梨初有些懊惱，早上洗了臉但沒化妝。她昨天睡得晚，今天的臉色肯定沒法看。
姜梨初覺得顧先生的教養是真的很好，雖然只是順帶來看她。但能見到顧先生，她也是真的很欣喜。
姜梨初在他面前，情緒總是直白的表現在臉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裡泛著璀璨的光，是無比欣喜的模樣。
生動的讓人心癢，如同他每次在宴會時看到的那般。
「我沒事了，謝謝顧先生昨天送我來醫院，也謝謝您今天來看我。」姜梨初仰著頭，彎彎的眉毛下，有一雙明淨清澈、燦若繁星的眼睛，白皙的臉透出淡淡的粉色。
她也想問問顧先生的腿，但不確定是不是冒昧。
顧見白的目光很慢很慢的掃過她的眉眼，停在她唇下的小痣上，「昨天晚上，你掛電話之前，有說過什麼嗎？那時我正好下車，手機拿開了一會。」
……昨晚的那句話，像一根針刺進姜梨初的腦袋。
姜梨初張了張口，她有些難堪。顧先生這麼好，連拿開了一會電話都會來問一問。
她不能，不能再不懂事的給顧先生添麻煩。她應該像個成年人一樣，對顧先生保持禮貌。
「顧先生。」姜梨初很認真的看著他，顧見白就也很認真的回看，等著她開口。
顧見白看不見，他落在姜梨初的眼神，有多耐心。
「昨天，我又說了聲謝謝。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姜梨初客氣、禮貌。烏黑的長髮披散著，顯得白皙的小臉很是乖巧。
可她的眼睛卻分明在說，不是的，不是這樣。
顧見白觀察片刻。
「笑一笑，小梨兒。」
顧見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