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2024-08-23 10:53:58 作者: 瓷話
  公寓客廳內,邵立急得團團轉,等郭彬從市外坐高鐵趕過來時,已是當晚十一點。記住本站域名

  「怎麼回事?」

  「彬哥!不知道啊!我們也搞不清怎麼回事。」邵立心急如焚,示意緊鎖的臥室,壓低聲,「凜哥在房間裡呢!就早上喝了一杯水,到現在什麼話也沒說。」

  段凜反常,今天一天的通告悉數置之不理,整個團隊都急,也沒法。郭彬憂心忡忡去敲門,沒人應聲,金牌經紀人跟做賊似的湊近門縫窺了眼,立刻皺眉。

  「什麼味兒?」

  煙味。

  空蕩而冷寂的臥室內,沒開燈。落地窗外俯瞰著國貿CBD的繁華夜景,整座城市在暴雨的沖刷下,熟悉卻也陌生。

  段凜斜靠坐於落地窗旁,地上熄了不少菸頭。他僅瞥了一眼,垂眸,容色沉靜。

  又咬了煙,在抽。

  在這個夢裡,沒有阮瑜。

  阮瑜的人生在四年前戛然而止。過去整整四年,她杳無音信。

  段凜兀自翻著新聞。

  記憶里,她那些拍過的綜藝,演過的電影,此時此刻全換了人。

  冰冷的屏幕上是鋪天蓋地的歷史。自己曾與她合作的綜藝,演過的戲,相同的角色已然換成了其他的女藝人。有的平平無爆點,有的僅是小有水花。屏幕上缺了她那副鮮活靈動的模樣,像一場怪異而拙劣的模仿。

  臥室里的電視屏正亮著,在放《無聲驚雷》。

  段凜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這個夢裡,《無聲驚雷》依舊拿了獎,只是女主演卻不是她,男女主角的親密戲份也被刪改得七零八落。

  而記憶與夢截然相反。

  當初,在《無聲驚雷》送電影局審片的期間,段凜走了一些關係,也動了一點手段。為的是在電影上院線時,最大限度保留片中感情戲的完整性。

  是私心,也是不怎麼光彩的詭計。

  出演《無聲驚雷》時,段凜明白自己未曾盡到一個演員的專業職責。他入戲很少。

  片子裡的情感剖白,眼神流露,很大程度源於他的本心。

  世界在觀影見證。

  煙燃到盡。段凜掐了煙,掃一眼,抬手關電視。

  偌大的臥室又浸入一片死水,窗外驟雨如砸,室內寂靜如默。

  早在很多年前,段凜與段謹成對坐閒聊。段謹成撣了撣菸灰,笑笑對他說:「年輕人別太挑剔,碰上合適的小姑娘不如試試,別到最後跟我一樣孤獨終老。到時候等咱倆兄弟老了,只能在養老院過一輩子,那日子得多難熬。」

  依戀障礙一直是段凜的心結。

  即便在學表演後,狀況有所好轉,可在私底下仍舊獨而冷漠。

  阮瑜不同。

  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就是在這套公寓裡。

  她在書房打遊戲,一個人也玩得異常熱鬧。情緒飽滿,鮮活生動。

  段凜在腦海中清晰描摹出阮瑜的模樣。

  笑起來很好看。一雙杏眼彎起,眼角眉梢俱是靈動的雀躍感。

  哭也漂亮。濕潤的睫毛一簇簇耷落下來,傷心的,委屈的。以及,難耐的。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似乎都在牽扯著旁人的情緒。

  她面對困境時的果敢勇氣,罹近生死前的坦然樂觀,一切的一切,讓段凜沒辦法再冷眼旁觀。

  頭一回琢磨出了與人共情感染的滋味。

  她是他的共情。是他的羈絆。

  段凜繃緊了喉骨,淡漠的眉眼間隱約有倦色。想。

  無論過去,無論未來。她不可能與自己毫無交集。

  只是夢。

  夢醒後,她還好好的活著。

  落地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暴雨連同夜幕一起湮沒星光與晨光,天亮不起來。

  一整晚,段凜維持著靠坐的姿勢沒動,一時回憶起許多事。像確認,又像自我說服。等到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段凜瞥了眼座鐘,六點。

  又是清晨。

  「凜哥,你醒著嗎?」門外是邵立的聲音。

  片刻,又換成郭彬:「阿凜,出什麼事了這是?」郭彬斟酌,「是私事的話,我就不問了,這兩天的通告我都替你延了,但今天下午英影的股東會你還是得參加一趟……」

  段凜沒應。眸底長夜一般的漆黑。

  夢醒了。

  .

  臥室門開的那剎那,守在客廳的團隊幾人聞聲看去,都狠嚇一跳。

  段凜身上還是昨天被雨淋了幾回的那套短袖長褲,連換都沒換。門一開,煙味更重了,聞著像是那種辛辣的外煙,邵立和小群相覷無言,震驚,凜哥不是從來不抽菸的嗎?

  這一宿得抽了多少煙啊?!

  下午,去英影的路上,商務車內鴉雀無聲。

  司機頻頻往後視鏡看,張□□絡氣氛:「北京都多少年沒這麼下過雨了,這雨下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唷!」

  「我看天氣預報說下午能放晴,飛機今晚就能飛。」小群回。

  郭彬:「天氣預報什麼時候靠譜過?通告再緩兩天吧。」

  聊完,一陣緘默。

  邵立去看后座的段凜,見凜哥闔眸小憩,沒接話,低壓著冰冷氣場,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平靜。

  平靜得幾近駭人。

  郭彬把段凜這兩天的通告全推後了,但下午在英影的股東會推不了。

  英影這幾年一直在準備A股上市,公司在上個季度剛過證監會的發行審核,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股東會議。作為控股股東,段凜需要到場。

  公司坐落在東三環商區內,車拐進地下停車場,電梯刷卡,一路上行。

  段凜很少來英影,他是公司的最大股東,也是當紅頂流。電梯上上停停,期間不少藝人和經紀人紛紛詫異,隨即殷切笑著致意。

  高層,郭彬正並肩跟段凜自走廊穿行,餘光見他忽然駐足。

  「怎麼了?」

  段凜的視線落向右手邊的小會議室。透明的玻璃幕牆內,一女孩正在和男人激烈討論著什麼,看模樣氣得快要渾身炸毛,就差要翻白眼,被旁邊女助理扯了下衣袖才憋住了。

  靜看了幾秒。


  段凜問出今天第一句話:「是誰?」

  「哦他,楊嘯啊。」郭彬認識那男人,「去年我從皇娛挖過來的經紀人,你年會那會兒碰過的。」

  「另一個。」

  郭彬一愣,反應過來段凜在問那女孩:「她?」

  那就真不熟了:「公司新簽的藝人?」郭彬一想,「也不像,敢跟經紀人叫板的藝人還真少見。」

  楊嘯看見會議室外停著的段凜兩人,忙趕出來。

  「段老師!彬哥!」楊嘯笑得客氣,「好久不見啊。」

  郭彬:「你跟裡面那個女孩兒,你倆吵什麼呢?」

  「沒,小事,小事……」

  楊嘯支支吾吾,郭彬大概聽明白了。

  幾個月前英影的星探挖了一個男網紅進公司,簽在楊嘯手底下。那網紅先前是靠在短視頻平台上拍微電影火起來的,迷妹不少,而誰也沒想到簽英影前和前東家還有合約沒斷乾淨,這不,如今前東家的人找上來了。

  那網紅最近靠著英影的資源在拍一部古偶網劇,有小火一把的潛質。楊嘯想著前東家不過就是一個做新媒體起家的小工作室,也鬧不出什麼風浪,打算把這事私了了,所以就約人過來談。

  來談的女孩叫阮軟,就是那網紅先前簽的工作室合伙人之一。

  阮軟。

  旁邊,楊嘯擦著冷汗一個勁兒道歉,說保證會把事辦妥。

  段凜的視線隔著玻璃,與會議室里的女孩目光相接。

  女孩炸毛的表情一滯,眼神複雜,非常不自然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僅是須臾一瞥,段凜容色淡漠。盯了會兒,收回目光。

  「走吧。」

  沒再過問。

  股東會持續一整個下午。

  會議室,落地窗外,整座城市下著雨。雨勢顯然小了,可還是密雲昏藹,分不清晝夜。

  段凜全程緊蹙著眉。

  回憶剛才那一幕。

  她在緊張時會不斷喝水,放下杯子時,小指也會習慣性地撓掌心。

  又回憶起。

  似乎見過那人。

  前年。在阮瑜還在重症病房時,似乎潦草瞥過一眼。

  之所以會有印象,僅僅是因為她像阮瑜。

  身邊的一切,與阮瑜有關,卻又無關。

  像一場荒誕的夢。夢醒時分,才發現阮瑜也許只是潛意識裡的捏造幻象。

  可她曾那麼真實。

  再一次嘗試在腦海中描摹有關她的過往,段凜驀然一頓。

  竟開始記不太清了。

  有秘書進來續咖啡,刻意在段凜身邊停留一會兒,臉頰緋紅,將咖啡杯遞過去。

  「怎麼了嗎?」秘書見段凜神情有異,柔聲問。

  「阮瑜呢?」

  「什,什麼?」

  「我找不到她。」段凜看著窗外愈來愈小的雨,音色沉靜。

  甚至。開始記不清她了。

  秘書怔然。

  粉了哥哥這麼多年,她從來沒見過哥哥有這種表情。平靜而絕望。

  會議室內眾人的視線投過來,議論減弱。旁邊郭彬湊過來問:「怎——」

  猝然一聲巨響!

  壓抑的情緒驟然爆發,咖啡杯被段凜狠狠砸向落地窗,碎瓷片在玻璃窗上剎那間迸裂成數片,尖叫聲,驚呼聲,頓時扭曲糅雜作一團。

  眼前的景象混亂模糊,燈光晦暗錯頓,下一刻,世界的所有喧鬧嘈雜聲歸於寂靜。

  連日的暴雨終於停了。

  .

  再醒時,窗外仍是連綿大雨。

  段凜起身。

  入眼,依舊是他在金台國際的公寓臥室。

  六點,邵立帶早飯上門。

  「凜哥,今早的航班取消了,北京雨下得太大,上海那邊也在下暴雨。」邵立匯報,「看天氣預報這兩天北京可能都出不了機,彬哥說可以調整一下通告安排……」

  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對話。

  邵立被段凜的眼神盯得有點兒發汗,忙問:「通告有什麼問題嗎?」

  良久,段凜才出聲。

  「阮瑜在哪裡?」

  「這個……不知道啊。」邵立猶豫。

  阮瑜的行程,凜哥不比他們更清楚嗎??

  又是長久的停頓。

  「取消通告。」段凜去撈沙發上的西裝外套,「現在買去義烏的車票,要最近的一班。辛苦。」

  「義烏?」邵立懵了,不確定多問一句,「要坐高鐵去嗎?」

  段凜沒回,動作稍停,低眼,盯著從西裝內側口袋中摸出的那一枚款式簡約的戒指。

  「現在。」

  凜哥瘋了。

  這是當邵立得知段凜大老遠要從北京坐高鐵去義烏,再轉車趕往橫店給阮瑜探班時,腦子裡冒出的唯一一句。

  當天中午,段凜在高鐵站轉車去橫店的事被媒體拍下,轉眼就見新聞,直飆上了熱搜。

  熱搜底下沸沸揚揚,吃瓜群眾興奮捧瓜。

  去哪兒?橫店!這時候去橫店還能見誰?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見正在橫店見組排戲的阮瑜啊!

  離小心夫婦的婚禮過去五個月,兩位的雙人話題熱度好不容易降下來一些,瞬間又被拱了起來。

  小心黨被甜得嗚嗚哭泣。

  嗚嗚嗚嗚這是什麼穿越暴雨也要去見你的絕美愛情啊!!

  阮瑜壓根不知道這事。

  颱風天,劇組收工不拍戲,她像條鹹魚一樣在酒店房間裡睡了一天。

  等敲門聲響起時,還在床上懶得不想動。

  掙扎了會兒,爬起來去開門。

  見到門外是段凜,立即愣了。

  段凜風塵僕僕,周身還染著雨天的冰涼水汽。盯著她的眼神格外直勾勾。

  「……你怎麼來了?」不對啊,她感覺自己沒睡醒,「你是怎麼過來——」


  話還沒問完呢,直接被段凜箍著腰緊抱過去,打橫抱起。房間門一關,兇狠纏綿的吻就毫不客氣地堵了過來。

  什麼時候被抱上床的都不知道。

  阮瑜還是懵,燙著耳朵,在平復的間隙艱難擠字。

  不是:「你那什麼,心情不好啊?」

  「我夢見你不在了。」段凜垂眸看她,音色勾了點兒啞。

  「哈?」

  咫尺距離,段凜屈指抵了抵她的下頜,眸光一寸寸落下去,吻也一點點往下循。

  吻過額角,眼睫,鼻尖,下唇。吮咬般吻過鎖骨,再往下。

  到心跳劇烈的胸口。

  不是夢。

  這個她,鮮活,溫熱,笑靨生動,體膚滾燙。不是夢。

  動作再往下,阮瑜恥得要命,下意識伸手阻了下。其實不是真想阻止,卻被段凜攥過手腕,懲戒般摩挲舔咬過每一根手指。

  手背忽然滴落一點濕意。

  借著昏昧的床頭燈,她茫茫然看過去,猛地一滯。

  我,艹,啊?

  段凜這是,哭了嗎??

  沒見過段凜哭。

  「不是,你。」她頓時有點不及防,「你怎麼了啊?」

  段凜又撐俯過身來吻她,深邃眉眼間繃的俱是欲色。眼梢是有些紅,但剛掉了淚,看起來卻不顯勢弱,反而有股晦暗的狠意。

  盯著她的目光很黏人。

  這眼神,看著太他媽危險了。阮瑜被看得渾身發燥,直覺要完。

  果然。

  接下來的大半個晚上,段凜都沒怎麼放過她。

  這一次,連哄她的詞都變了。

  是無數聲低緩的「我愛你」。

  阮瑜被做得眼淚簌簌往下掉,悔得直打哭嗝。

  進組兩個月啊,就兩個月沒見,段凜他幹嘛啊???

  人家小別勝新婚,蜜裡調油。她和段凜,新婚逢小別,蜜里調砒.霜。

  媽的真的要命!!

  長夜旖旎。

  .

  咖啡杯砸下,一陣尖叫喧鬧過後,會議室里死寂無聲。

  「沒事吧?!」郭彬總算反應過來,忙去看段凜的手。

  會議室里,段凜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各個高管著實被嚇一跳,都噤若寒蟬。

  秘書也被嚇到了,以為是自己的錯,不停哭著道歉。

  「沒事。」

  段凜回神。

  見窗邊一地碎瓷狼藉,蹙了瞬眉。

  神情倒沒不久前那麼疏冷了。淡問:「誰砸的?」

  沒人解釋。

  郭彬觀察了半天段凜,確認他是真記不得了,實在擔心。

  「阿凜,我看你今天狀態不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兩天吧?」

  股東會匆匆結束。

  郭彬陪段凜往外走,經過這一層的其他會議室。段凜眸光往旁側一掃,忽然稍停。


  會議室內,女孩是真被氣到了,一副想咬人又生生忍下的微笑表情。

  內心的彈幕都滾臉上了,氣也氣得眸眼生動。

  極富感染力。

  郭彬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還是剛才那個小圓桌會議室。室內,楊嘯仍在跟女孩談判,那女孩叫什麼來著……對,阮軟。

  「楊嘯應該能解決好,這事太小了,都上不了媒體報導。」郭彬閒聊,「要是你實在擔心會對公司有影響,我找時間去跟人談一談。」

  「不用。」

  段凜原本不想理會。

  可沒有由來——

  腳步稍駐,徑直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內,阮軟在心裡罵了八百遍眼前的經紀人。

  她工作室簽的人在合約期間一聲不吭地跑去簽了別家公司不說,還是她愛豆對家的公司!!本來她今天過來是想談違約的事,可沒想到對方一不想放人,二不想付巨額違約金。

  就這還談個錘子。

  阮軟禮貌呵呵,起身想走:「行,那麻煩貴司過幾天收一下律師函。哦對,不用擔心收不到,我們會全網通知的。」

  楊嘯語噎,還想再商量幾句,餘光見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阮軟上一秒還在心裡連坐罵了兩句對家,下一秒,抬頭就見段凜駐足在了距離自己兩三步的面前。

  「……」

  她腦海里瞬間滾過對家是黑.道太子的黑料傳言,心說不能吧,對家還打算殺人滅口??

  阮軟莫名有點虛:「……幹什麼?」

  段凜垂眸看她,淡問:「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頓飯?」

  「啊?」

  「聊聊。」阮軟見對家走近,平靜接,「違約的事,可以再談。」

  這一刻。可能是她鬼使神差,又或者是她腦子不太好使。

  對視幾秒。

  阮軟:「……行吧。」

  談談就,談談。

  走出英影的時候,阮軟習慣性撐傘。

  撐到一半,仰起腦袋一看,收傘了。

  今夜雲銷雨霽。

  終於放晴。

  平行下墜的雨絲終有收晴的一日。

  像所有平行世界裡,最後我們都會以各種身份,以各種方式。

  走向彼此。

  (全文完)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