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在地上來回滾動。
武霍就站在一旁冷冷看著，沒有要幫一把的意思，也沒有阻止。
竹筒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和地面不斷摩擦，竹筒漸漸出現破損，空氣中開始出現燒焦的氣味。
當裂開的竹筒上出現火星的那一刻，竹筒一個回滾，接觸了之前的液體。
這液體是高濃度的酒精，遇到火星的瞬間，藍色火焰炸開，將整個竹筒點燃。
「呼——」
在濃郁的酒精味中，從火焰上方，飄出一個竹葉青的虛影。
「逆子，你到底想幹嘛？！」
竹葉青上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就算不管你爹我，也顧顧你媽吧？你妹妹還要你照顧吧？」
「你不是最敬愛你師尊嗎，他不是教你要尊師重道嗎？你就聽爹一句勸，別摻和這事了。」
武霍只是冷冷看著竹葉青，等對方罵累了，依舊如同石頭一樣沉默，一言不發。
「嚯嚯嚯嚯嚯！」
竹葉青怒上加怒，指著解剖室說道，
「就裡面那傢伙，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你還非要幫他，你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武霍冷冷說道，「什麼情況？」
「現在是要死人的情況！」
竹葉青急的跳腳，
「我答應過你爹，要照顧好你，我給你送疤臉那，他說的很清楚，他會死在你前面，你是有機會成就序列之上的，你知道嗎？
只要你別在這時候逞英雄，還是無意義的英雄！」
「你爹我騙了一輩子人，連你媽我都騙了，我這次真和你說掏心窩的話，你能不能聽一聽？」
武霍依舊面無表情，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時不時蹦出來幾個字，
「你說。」
竹葉青可以說，至於聽不聽...武霍自己說了算。
清楚自己這個養子的性格，竹葉青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己腳底，還有時間。
他飛快開口，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最輸不起的那位，其實已經輸了！」
「這是被錨定的未來，你懂嗎，就是這件事一定會發生，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看情況，不管是參戰的哪一方，都堅定地認可這一點！」
「所以，淨土目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讓那位輸掉的存在，輸的別那麼難看，讓祂輸了之後還有機會翻盤...」
竹葉青就差直接明說：淨土是反派！
淨土越努力，反派就越好命！
「現在的博弈在哪，還在淨土嗎？還在任務002嗎？
不是的，你看誰還在乎任務002？新世界那批人是被拋棄的存在，他們可以在虛假之中活一輩子，因為只要不曾窺見真實，就不會被真實困擾...我給你講過一個睡前故事，你還記得嗎，放羊娃的故事...」
放羊娃的一生，放羊，賺錢，結婚，養娃，放羊...
「放羊可以度過平靜且充實的一生，只要過程是幸福的，只要放羊娃自己認可自己的價值...」
竹葉青當年講這個故事時，武霍聽不懂這些話。
「那些人的一生，過去就過去了，放羊也好，種地也罷，人這一生不需要追尋特殊的意義。」
竹葉青頓了頓，沉聲道，
「可你不該放羊，更不該成為羊。」
「你有機會的...序列之上...」
武天帝微微搖頭，這個故事當年他就沒聽懂，如今更是聽不懂。
竹葉青很懂這個養子，比其他人更懂，天底下除了滅屠，最懂武霍的人可能就是他。
「這些話不需要你現在懂，你可以先記下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竹葉青看著酒精已經燃燒過半，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了，
「抵達結局的會是江白，但是哪一個江白並不重要。」
「你幫江白也好，不幫江白也罷，祂都會成功，成功的失敗！」
「你以為你在幫江白保持祂意識的獨立性，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連自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傢伙，哪來的獨立人格？」
「他隨時會變成祂，寒蟬會在祂體內一點點甦醒，甚至可能早就甦醒了！」
聽到這裡，武霍微微皺眉，第一次主動開口打斷了竹葉青，
「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些，那就不用說了。」
武霍並不關心江白的事。
祂的守護之道，又不是用來守護江白的。
「嘶——」
看著油鹽不進的養子，竹葉青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打轉。
反倒是武霍，再次開口，「你不用裝作很關心我的樣子，我們都知道，我們就算情同父子，也是裝出來的。」
武霍對竹葉青的態度沒有任何問題，反倒是竹葉青自己，什麼時候開始COS慈父形象了？
「蠢貨！我關心的是你嗎？是你媽啊！」
竹葉青破口罵道，
「所有人都會死，你知道嗎，所有人都會死！江白活著的意義就是殺死所有人，這是祂的命，祂對宿命的反抗只是宿命安排的一環罷了...」
「在那場註定會失敗的災難中，還有一個渺茫的機會，讓一部分人活下來，讓你媽活下來，可前提是你要活下來，你成就序列之上...」
竹葉青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開始含糊不清，眼看就要化作青煙，消散在人間。
一壺烈酒倒下，火焰躥起。
出手救下竹葉青的武霍，冷冷說道，
「順著序列之上往下說。」
和竹葉青了解武霍一樣，武霍也很了解竹葉青。
竹葉青之前表現出來的一切，武霍都無動於衷，因為武霍很清楚，竹葉青說的每一句話，露出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個字的語氣，都是在腦海之中模擬過的。
換而言之，像竹葉青這種頂級騙子，還沒開口，就已經準備騙人了。
竹葉青甚至和江白不一樣。
江白是後天變成的騙子，竹葉青先天就是騙子。
耐活王·淨土第一深情·先天騙子聖體·竹葉青，教育自己的養子，
「那場失敗到來時，江白不一定能活下來，你有機會成為序列之上...」
武霍反問，「為什麼是我？」
起源真神二十一位，淨土天帝四十二代，舊日支柱四位...
這麼多頂尖強者，為什麼是武霍？
總要給個理由吧？
竹葉青給了一個武霍無法反駁的理由，
「因為我只能押注在你身上。」
竹葉青說的很混蛋，也很坦然，
「你師尊為什麼看好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疤臉是一定會失敗的。」
「祂沒辦法成功，但你是祂徒弟，祂相信你能行，這個理由夠不夠？」
如果可以的話，竹葉青當然不願意押注別人，一個騙子又怎麼會輕易相信別人呢？
竹葉青不行，彼岸花也不行，他們的女兒許曦更不行。
所有竹葉青能投資的人里，只有武霍有這個潛力。
「我倒是想投資江白，可你看那個瘋子，像是能聽懂人話的嗎？」
聽著竹葉青的抱怨，武霍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
「那人王呢？空天帝呢？」
「人王根本不需要我投資！」
竹葉青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他混蛋的很清晰，
「人王需要我幫嗎，我能幫人王幹嘛？」
「人王不需要我的幫助，人王如果贏了，成為序列之上，我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
「空天帝？你最好祈禱，最後登頂序列之上的不是祂，這個選項比江白還要糟糕，名為『空』的宿命...真以為把世界清空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聽到這裡，武霍臉色陡然一變，手向前抓去，
「你都知道些什麼？」
很顯然，竹葉青隱藏了一些關鍵信息，不管是身為武霍，還是身為武天帝，他都要追查到底。
「我知道什麼？我不過是窺見真相的一個瘋子罷了...」
竹筒炸裂，無數酒霧湧出，化為烈焰，
「羽化之人，即使不能成仙，在烈焰之中可以短暫藉助這股力量...」
烈焰之中的仙術，如同煙花一樣綻放，璀璨的一生。
竹葉青面色冷漠，好話歹話，他都和武霍說了。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說服武霍！
他一直在等這個動手的時機！
武霍不躲不避，也許是知道，面對這種狀態的竹葉青自己沒有任何勝算，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甚至閉上了雙眼。
竹葉青心底一沉，這種束手就擒的風格，可不像自己的樣子。
心底的不妙被放大到極點，可此刻的竹葉青，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不管武霍準備了什麼底牌，竹葉青都準備和對方碰一碰！
武霍沒有動。
竹葉青也沒有成功。
因為，武霍和竹葉青之間，多了一個著火的人。
烈焰之中的江白：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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