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在棺材內漂浮,像是被人穿在身上。
飄起來的紅衣漫無目的地搖晃著,最終撞上棺材板,又如同羽毛一樣,緩緩落下,再次回歸平靜。
而被星葬的棺材,還在太空之中遊蕩。
...
七年後。
魔月。
「青衣阿姨,青衣阿姨!」
一個奶聲奶氣的蘿蔔頭小鬼,氣喘吁吁跑了出來,
「我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知道了。」
反手一刀,擊退身前的魔物,這魔物的評級是三級獸階,如果放任不管,會對鬼天帝的仙田造成極大的傷害。
單青衣專門負責斬首這些鬼物,定點消除。
短刀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刀痕,手持雙刀的單青衣,輕聲說道,
「我需要吃飯,你不用吃飯,這不公平。」
人系,008,公平。
話音剛落,一個虛幻的天平出現在魔物頭頂,天平的兩端開始搖晃。
神系,101,神之天平。
天平最後維持了穩定,按照公平的判決,作為交手的雙方,魔物也需要吃飯,才能公平。
而這隻誕生了幾年的魔物,一口飯也沒吃。
所以...他餓死了。
這很合理。
雙手持刀,一個環切,魔物的頭顱落地,至於乾癟的身軀,單青衣看都沒看一眼。
這樣被殺死的魔物,自身魔力枯竭,只有腦袋裡還會殘留一些魔晶,有回收利用的價值,其他地方都是廢物。
一手提著魔物腦袋,一手提著小蘿蔔頭,單青衣腳尖輕點,躍身而起。
在空中快速飛行,小蘿蔔頭揮舞著四肢,開心地咯咯笑。
「到家了!到家了!」
小蘿蔔頭努力睜開雙眼,看清自己的家,那是一段破碎城牆邊的茅草屋。
這段城牆據說來自一個叫起源城的地方,所有生活在魔月上的人,都在這附近。
起源城的城牆邊上,有一個常年癱瘓的乞丐,給什麼吃什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是在吃飯就是在睡覺。
小蘿蔔頭曾經趴在乞丐頭上觀察了三天三夜,發現這位叔叔果然是天下第一懶人,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連抬手把自己趕走這種事都懶得做。
破碎的城牆邊緣,有一些房屋,倚牆而立,住在裡面的叔叔阿姨們,平日裡會做一些小買賣。
這些叔叔阿姨,絕大多數都來自一個叫『起源城』的地方。
只有極少數的人,來自另一個地方,第一個字小蘿蔔頭不認識,只知道後面是一個『都』字。
來自起源城的叔叔阿姨,除了自己的小本買賣以外,什麼都不關心,從來不會幫爸爸的忙。
小蘿蔔頭也曾問過,外面那麼多魔物,既然這麼危險,叔叔阿姨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一個賣包子的叔叔,隨手拿過期的包子砸向牆邊的乞丐叔叔,同時把小蘿蔔頭掛在蒸籠上,隨口解釋道,
「你爸提前收了我那麼多年租金,我不住在住哪?」
「外面危險?那是房東的事!魔物真打過來了,我一個賣包子的能跑,這包子鋪能跑?」
其他叔叔阿姨,大概也是類似的說法。
他們是起源城的人,交了租金,就該住在起源城。
至於起源城在哪,外面到底是安全還是危險,他們不管,也不操心。
至於來自哪個『X都』的叔叔阿姨們,倒是會幫爸爸在仙田裡幹活,只不過聽爸爸說,這些傢伙完全是來幫倒忙的。
每次提起這些不爭氣的傢伙,爸爸都氣的吃不下飯,讓小蘿蔔頭連碗都給乞丐叔叔送去。
對,他們家不用洗碗,乞丐叔叔連碗都吃。
這段破碎的城牆並不長,連十里都不到,卻湊齊了妖魔鬼怪,什麼都有,就是沒一個活的像正常人的。
單青衣阿姨可能是這裡最正常的人了。
小蘿蔔頭在空中大叫著,「太高了!我們怎麼下去啊?!」
單青衣隨手把魔物的頭顱扔了下去,卻沒有任何降落的意思,
「我帶她轉一圈再回來。」
說著,兩人繼續向前飛去。
魔月並不算大,單青衣一個輕跳,帶著小蘿蔔頭在空中繞著魔月轉了一整圈,最終才滑翔落地。
小蘿蔔頭雙腳剛著地,就向前跑去,歪歪扭扭沖向飯桌。
「先洗手!」
小蘿蔔頭只好換了一個方向奔跑。
桌上的菜並不算豐盛,吃飯對於他們來講,更像是一種帶有儀式感的行為,對往日的追憶,而不是真正補充必要物質的行為。
洗過手後,單青衣坐下,一碗熱飯遞到她面前,還有一雙筷子,
「吃完再添。」
高二在飯桌和廚房之間忙碌,招呼著開飯,同時把小蘿蔔頭抓了回來,
「和你說多少次了,吃飯前不能吃零食。」
說著,高二把小魚乾收走,把小蘿蔔頭塞給單青衣,自己又回廚房去了。
小魚乾被沒收後,小蘿蔔頭坐在板凳上,顯然有些悶悶不樂。
很快,她從窗外看見一個如同老農一般的身影,立刻將鬱悶一掃而空,跳下板凳,沖了過去,
「爸爸!」
小蘿蔔頭一頭撞在鬼天帝的肚子上,
「疼疼疼...」
鬼天帝把鋤頭放在一旁,把小蘿蔔頭放在肩上,鬼火圍著小蘿蔔頭轉了一圈,「有人偷吃小魚乾了?」
「沒有!」
鬼火邪魅一笑,掏出一個鹹魚干,
「嘿嘿,我這裡有,你要不要吃?」
小蘿蔔頭:嘻嘻。
高二:「嗯?」
鬼天帝:不嘻嘻...
逗了一會女兒,鬼天帝上桌後,發現桌上有他沒他都一樣...
像這種飯,吃的都是流水席,來了端起碗筷就吃,吃完就走,要麼去休息,要麼繼續去幹活。
魔月上總有干不完的活。
分割魔物屍體,收集魔晶,製造化肥,耕地,播種,收割...
起源城的那些人,大多有一門絕活手藝,能夠製造一些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但是,想要從他們那裡弄來這些東西,必須以物易物。
租金?
鬼天帝都收到100年後了!
錢?
這些老闆,哪一個是缺錢的?
魔月的產出雖然豐富,但種田的開銷也大,各方面都捉襟見肘,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苦苦支撐一天是一天。
只不過,和慘烈的地面戰場相比,這邊已經算是人間天堂了,至少死亡率還沒有上兩位數。
剛消停沒多久的小蘿蔔頭,又開始嚷嚷著要聽『災天帝的故事』、
她從出生以後,就是聽災天帝的故事長大的,對什麼災天帝的大手,大刀,大鍋等等背的滾瓜爛熟。。
毫不誇張地說,對於這些東西,她比單青衣還熟。
鬼天帝哈哈笑道,「今天,和你講災天帝、鬼天帝聯手破古皇...」
正在啃玉米的一位古姓老者冷哼了一聲,怎麼破的古皇,你心裡沒點數嗎?
誰當年帶著自己逛酆都,腿都打顫,站都站不穩?
正在看報紙的眼鏡鬼打了個哈欠,鬼天帝說的這些,他耳朵都快聽出繭了,最關鍵的是,這些事,淨土笑話集裡都有收錄。
最初,鬼天帝在講故事時,會把災天帝和鬼天帝換一下身份。
然後....
小蘿蔔頭就成了災天帝的鐵桿粉絲。
單青衣把碗裡的飯扒完,放下碗筷,
「我吃好了。」
說著,單青衣提起刀,又要去外狩獵魔物。
剛剛巡視一圈,又發現幾個有潛力的魔物,放任不管,很快就會成新的禍害。
小蘿蔔頭連忙跳下板凳,扯著單青衣的衣角,追問道,
「青衣阿姨,我來這裡都七年了,江白叔叔什麼時候來看你?」
在整個魔月,小蘿蔔頭只好奇三件事:
乞丐叔叔能不能站起來?
傳說之中,災天帝的大手到底有多大?
以及...單青衣阿姨的老公,江白叔叔。
嗯,小蘿蔔頭從來不知道災天帝的真名,就像,她也不知道,故事裡的鬼天帝就是她爸爸。
「你說江白啊?」
單青衣笑了笑,揉著小蘿蔔頭,輕鬆說道,
「他還在放假呢。」
「叔叔放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
「等叔叔休息夠了,就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