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當然不能跟狗良說。
她本人都有這種錯覺了,更不要說別人。
船上的房間足夠,但大家還是選擇兩個兩個組隊住一間套房。
容榕這邊沒懸念,她當然是跟狗良住一間房的。
倒是川南和霍清純那邊出了點狀況。
兩個人關係好,但性別不同。
川南行情很好,多得是人想跟她住一間,幾個年輕女孩圍著她嘰嘰喳喳的,生怕這塊香餑餑被誰搶走。
同行的也有男博主,但人家早就配好對了,不願意再多個人插進來。
霍清純一個老爺們,眼圈自帶兔子妝效果,看著人群中的川南,小聲沖她抱怨:「你不跟我住一間,幹嘛不早說啊?」
「嗯?這種事還要說?清純,男女有別這不是基本常識嗎?」川南看著他,面上也有些無奈:「就算我們性取向一樣,可生理結構不一樣啊,當然要分開住了。」
一談及這個敏感話題,霍清純頓時臉色煞白,咬著牙反駁:「你說什麼呢!」
川南笑著擺手:「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大男人怎麼連這麼點玩笑都開不起呢。」隨後又看向另幾個男生,「就沒人收留一下我們清純妹妹嗎?」
幾個男生笑嘻嘻的:「我們跟清純妹妹性取向剛好相反,一起住不是更危險嗎?」
大家都鬨笑了起來。
霍清純紅著眼站在原地,肩膀微顫。
人和人之間的鄙視鏈真是無限長。
糙漢看不起精緻boy,精緻boy看不起娘炮,娘炮看不起女裝大佬,女裝大佬看不起同性戀。
畢竟女孩子穿男裝,陽剛氣十足就是酷帥女孩,男孩子愛打扮、愛化妝就是娘炮噁心。
要說性別歧視,這幫小眾圈裡的美妝博主們就充分的起到了教科書般的演示作用。
表面上思想開放,說要尊重每個人的不同喜好,不同取向。
實際上誰知道,沒鏡頭架在面前,去他媽的平等看待。
「霍清純你非得跟人擠一間啊?」狗良看不下去,翻著白眼覷他:「你一個成年男人大晚上還怕鬼不成,自己住一間不就得了?」
容榕語氣淡淡:「這麼多套間隨你挑,多舒服。」
喬寶忽然上前,打了個圓場,笑著拍拍霍清純的肩膀:「好了,清純,別傷心了。反正也就是晚上你一個人住,白天大家都在一起自由活動啊,別怕。」
其他人收斂了笑聲,轉而開始勸起霍清純來了。
最後大家都是兩兩入住,霍清純和個別不喜歡拼間的單獨住。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大家決定先回房休息,第二天上午再集體行動。
容榕和狗良正打算回房,眼前忽然就被一道陰影籠罩。
霍清純小聲沖她們說了聲謝謝。
狗良神色複雜:「不用謝,快回去卸妝吧,眼線都花了。」
容榕只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霍清純走後,狗良笑著勾上容榕的脖子:「我聖母替他說話是因為跟他沒什麼大仇,你不是很討厭霍清純的嗎?怎麼也開口幫他說話?」
「我討厭他的人和性格,但是他的愛好和性取向沒錯。」
如果無法接受,至少應該做到起碼的尊重。
而不是大咧咧的拿這些來開玩笑,轉而又笑別人開不起玩笑。
每個人的底線都不同,誰也不能保證,你口中隨意的玩笑,是否就傷到了別人的自尊。
「我跟你說,之前在巴黎的時候,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了川南跟蘇安說的一些話,我的天,本來在那兒之前我還以為他倆關係有多好呢。」
狗良將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重複了一遍。
容榕皺眉:「她以前不是參加過彩紅活動嗎?」
微博文案都是特別感人的那種「他們不是特殊人群,他們只是恰好愛上了同性別的人」。
當時還被不少路人好感轉粉了。
「真正聰明的□□和□□會當著大陸人的面說他們是什麼嗎?」狗良嘖嘖兩聲,意有所指:「他們只會在賺夠了錢後,在背後暗戳戳的罵大陸人愚蠢罷了。」
在很多人眼中,川南一直是個性格溫柔、樂觀開朗、重情重義的女孩。
就算兔兔糖那時候被戳著脊梁骨罵,她也不懼脫粉,堅定地轉發兔兔糖的微博為她加油鼓氣,霍清純一直被很多直男癌在各種社交平台上辱罵,她也仍舊和霍清純以姐妹相稱,絲毫不在意。
現在想來,她真的是美妝圈的頭號表演藝術家。
這種敏感話題不便多說,兩個人及時止住了話題,沒再討論。
***
淺金色的陽光灑在蔚藍海面上,和風煦煦,容榕正全副武裝的站在甲板上幫狗良拍照。
狗良一手抓著白色欄杆,另一手揚起對著海,輕薄的防曬衫被風吹起,額間隱隱有汗往船板上滴落。
看著她被陽光曬得通紅的臉,容榕快速給她拍了幾張,也效果都來不及看,連忙拉著她走進了室內。
狗良用手扇風:「好他媽熱。」
說完就看旁邊的容榕終於捨得摘下了防曬帽和防曬冰袖。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女人皮膚這麼白了。
「你就算再黑上兩個度都比我白,不知道怕什麼。」她甩了甩帶著汗的劉海,站在空調口下舒爽的嘆了口氣:「出來旅行哪有不曬黑的啊。」
容榕往手上和腿上噴了點修復噴霧,又指使狗良站好,給她上下噴了一遍。
「你懂什麼。」她將噴霧收進編織包:「越白才越怕曬黑。」
她帶出來的護膚品,十件里有八件都是美白功效的。
容榕是冷白皮,平時用這種功效的護膚品比較少,但只要出去旅行,就會在做準備工作的時候大買一通。
即使這次是去日本,她還是提前把資生堂透白精華和SKⅡ美白修復面膜給買全了。
Sisley日間防護乳更是直接備兩瓶。
乳液質地,清爽不粘膩,還有微微的提亮效果。
時間快到中午,正好趕上吃自助的時間。
燈火通明的自助餐廳內,差不多所有人都到齊了,有人已經入座,餐桌上擺放著各式的自助餐點,用來當背景照相。
有人沖她們招手:「榕榕和良妹來了啊!快過來自拍!」
幾個年輕女孩圍在一起照相,照完後又忙著P。
嘰嘰喳喳的商量著待會到了日本要先去哪裡逛街。
喬寶笑著問:「去銀座吧?最近不是在促銷嗎?」
「到時候還要給粉絲們買禮物吧。」雙馬尾吃了口蛋糕,含糊不清:「我都準備好放血了。」
所有人都點頭附和。
狗良小聲和容榕咬著耳朵:「富婆,你打算給粉絲買什麼禮物?」
「我發微博問過,她們都說隨便。」
餐廳里中西自助都有,容榕只拿了點意面和海鮮,剛送了口北極貝進嘴裡,口腔裡頭正冰著,凍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不知道這個規定是什麼時候興起的,也不知道是誰興起的。
總之博主們出去旅趟游,給自己買什麼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給粉絲買什麼。
一開始大家還比較矜持,送的都是些平價的面膜和日用品,到後面就全部往貴了送,什麼貴婦就送什麼。
「我去打探一下她們都送什麼?」
狗良端著盤子混入了討論大軍。
容榕拿出手機,又翻了眼之前發的微博。
門前有顆大榕樹:想要什麼禮物啊?
【想要榕妹!】
【可以打包送榕妹嗎?/羞澀】
【榕妹送什麼我都喜歡】
【希望能在榕妹這裡脫非入歐,許願許願許願】
柔軟的刺身入喉,容榕咬著刀叉苦想。
「這裡的刺身真的不行啊。」川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刺身當然還是要吃藍鰭金槍魚的啊。」
容榕看了眼盤子裡的刺身。
紋理清晰,肉身柔軟,咬進嘴裡時奶油感濃厚,非常肥美。
Silversea上的食材已經算是頂級了,全部都是當季最新鮮的海產。
「嗯?我覺得很好吃啊。」喬寶失笑,沾了點海鮮醬又吃了片刺身:「很新鮮了。」
狗良就站在她們那桌旁邊,沖容榕比了個鬼臉。
然後張著嘴模仿川南剛剛嫌棄事物的樣子,模仿完了就翻了個白眼。
容榕好奇也站起身走了過去。
川南努了努下巴,嘆著氣:「之前蘇小姐請我和清純去她的私人別墅玩,她家的廚師現場開了條一米多長的金槍魚,那個肉才叫頂級呢。」
喬寶羨慕的看著她:「你們還去過蘇小姐的家啊?」
「是啊,我們玩得好嘛,去朋友家做客不是什麼稀奇事啦。」川南戳戳旁邊霍清純的胳膊:「清純,那個刺身才叫好吃對吧?」
霍清純點點頭:「嗯,不過這裡的也很好吃啊。」
川南抽了抽嘴角,不再理他。
「蘇小姐應該是忘了通知廚房。」她又自顧自的抿唇一笑:「不過她肯為了我們包船已經很體貼了,我哪能這麼不知足?」
有人好奇問她:「蘇安家到底有多大啊?她家真的很有錢嗎?」
「何止。」川南點了點下巴,回想道:「她家隨便一幅藏畫都能買一套房,而且還是有市無價的那種。」
「有錢真好。」
眾人發出這樣的感嘆後,又羨慕起川南的交際能力來。
像蘇小姐那樣難接近的白富美,居然請川南她們去家裡吃刺身,還為她們包下了一條船。
看來關係是真的好。
容榕覺得沒什麼意思,和狗良鑽出人群去拿甜點了。
「你看到她那樣子了嗎?好像那錢都是她的一樣。」狗良搖頭晃腦的學了一陣,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那舔狗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安是她媽呢。」
容榕被她逗笑。
之後狗良又去前鋒打探消息,容榕繼續選她的自助餐。
「白富美真是一點都不挑食啊。」.
她回過頭,是川南。
如果說在巴黎慈善會前,川南還能跟她和平對話,到現在幾乎已經是一見面氣氛就是槍林彈雨般的不對付了。
川南睨了她一眼,抱著胸走到容榕面前,哼笑幾聲:「安檸要是知道你也見了她的光上了郵輪,估計得氣死。」
容榕:「?」
「前兩年裝的清高,從不參加集體活動,現在錢賺夠了就過來參加了?安檸這麼討厭你,我本來以為你沒臉上船的呢。」川南唇角勾笑,指了指長桌上的那些餐點:「多吃點吧,反正是免費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容榕不知道她這優越感是從何而來。
郵輪不是她包下的,這些餐點也不是她付的錢,這種施捨一般的語氣讓容榕很不爽。
「別以為自己有一輛跑車,能賣幾幅畫就了不起了。」川南低於陰沉,眼中的不屑和輕視幾欲要傾瀉出來:「拿著那點錢炫給誰看呢?你當誰都能包得起郵輪?你跟安檸差遠了。」
容榕氣笑:「狗仗人勢這成語聽過嗎?」
川南皺眉:「你說什麼?」
「我覺得你詮釋的挺好的。」容榕鼓了鼓掌:「簡直就是出神入化。」
「□□媽你罵誰呢!」
川南重重的將盤子摔在桌上,一步步朝容榕走過來。
這邊動靜尚且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狗良最先跑了過來,擋在容榕身前,瞪著川南吼道:「你要幹什麼!」
川南指著狗良身後的容榕:「她先罵我的!」
「我們榕榕素質好得很,從來不罵人的。」狗良護短意味十足,壓根聽不進她的一個字。
喬寶走到幾人身前,有些無奈的抓著川南的胳膊:「這麼多人看著呢,有什麼話私底下說。」
潛台詞就是要撕逼自己私底下隨便撕,表面的和平必須得維持。
川南煩躁的甩開她的手:「她罵我!我難道必須忍著嗎!」
「我沒罵你。」容榕語氣輕輕,表情溫和:「我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上這艘船。」
狗良轉過頭驚訝的看著她:「你怎麼就不該上船了?」
容榕委屈的抿唇,小聲道:「這船是蘇安包下的,雖然她之前因為污衊我抄襲跟我道了歉,我們已經和好了,所以我以為我可以上船了。但是川南又沒有跟我道歉,她說船是蘇安為了她包下的,我不應該上船,我這樣不經過蘇安的同意上船可能會讓她們之間產生裂縫。」
這話說的就非常藝術了。
在場人的態度原本對那個誣衊事件就很微妙,這幾個人同處一室,大家誰也沒打算提。
川南咬牙:「我根本沒有提抄襲這件事!你胡說什麼呢!」
「蘇小姐都跟大榕榕和好了,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吧,大家還是朋友。」喬寶笑著打圓場,想要拉川南到一邊兒去。
川南煩躁的甩開喬寶的手:「這不關你的事兒,你就在旁邊看戲吧。」說完就拿出手機冷笑,「我現在就給蘇小姐打電話,到時候你要被趕下船了可別怪我。」
狗良瞪大眼睛,大聲斥喝:「你他媽也太陰了吧,上船之前不說,這船都開了一晚上了,你讓榕榕下了船去哪兒?」
川南挑眉:「這船又不是我包的,誰包的誰做主咯。」
大家都知道川南和大榕榕不對付,沒想到旅行第一天居然就撕起來了。
但是他們都是沾了川南的光,誰也不敢開口勸架。
只在一旁默默圍觀,聰明的選擇不說話。
狗良轉身擔憂的看著容榕。
容榕倒是一臉的淡定。
船上的有免費無線,速度很快,網絡通話一下子就接通了。
川南特意按了免提。
蘇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耐煩:「幹什麼?」
「安檸。」川南咬唇,放低了聲音:「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
「什麼?」
川南深吸一口氣,語氣無奈:「大榕榕也上船了,你不會介意吧?我知道你很討厭她,肯定不會願意她上船的,但是…」
她但是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蘇安一口打斷:「你腦子進水了?」
「什麼?」
「我就是為了給她賠罪才特意為她包下的船,你沾了她的光上船的,哪來那麼多廢話?」蘇安話語一頓,語氣略帶警示:「我警告你,不許告訴她,閉嘴玩你自己的。」
川南張著嘴,一張清秀的臉蛋上死氣沉沉。
「你幫我問問她船上的東西吃不吃得慣,吃不慣我讓廚房換更新鮮點的食材。」
這邊許久沒有應答。
「餵?餵?人呢?」
川南人還在,靈魂卻已經死亡。
掛掉電話後,所有人吃了這麼一個大瓜,誰也沒心情再吃自助,紛紛回房間打算提前開茶話會了。
容榕走上前,同情的拍了拍川南的肩膀:「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川南大口喘著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還有,我覺得船上的東西很好吃。」容榕展顏一笑,刻意加重了語氣:「尤其是刺身。」
川南差點沒給原地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