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榕站了個最簡單的軍姿,雙手垂直放在兩邊,抬頭挺胸。
「年紀輕輕的你也要拄拐杖了?」老爺子冷嗤一聲,甩了甩自己手中的實心拐杖:「要不你拿我這個去用?」
容榕尷尬地笑了笑:「不用了。」
老爺子鼻孔出氣,又看她一直擋在門口,皺眉:「你擋在門口乾什麼?讓開。」
容榕撐著門把,目光躲閃:「爺爺,要不您在門口等我?我收拾好東西立馬就跟您回家。」
「你什麼意思?」老爺子不可思議的揚聲問道,拐杖捶地:「我還不能進去坐坐了是不是?!」
「沒有,家裡挺亂的。」容榕咧嘴,神情為難:「要是您看到了肯定會罵我不收拾。」
老爺子怒極反笑:「你收拾了我就不罵你了?讓開。」
說完就拉著容榕的胳膊一把將她推開,踩著大步走了進去,連鞋都懶得換。
繞過玄關便是客廳,大白天的遮光窗簾死死地將陽光擋在窗外,室內一片昏暗。
地板上燃燒著一排排蠟燭,火光徐徐照耀著,擺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
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還有嗆得死人的香水味兒。
他找到桌柜上插著幾根筷子的黑色瓶子,滿室的嗆鼻味兒就是從這兒來的。
老爺子嫌棄的抽出筷子聞了聞:「都瞎搞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Culti藤條薰香,容榕今天特意用了和身上香水搭配的摩洛哥玫瑰。
就這樣被爺爺嫌棄了。
容榕羞恥的扒在牆上畫圈圈。
老爺子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猛地轉身指著她鼻尖罵:「你神經病嗎?大白天的拉窗簾點蠟燭?」
說完就走到窗子那邊快速拉開了窗簾。
陽光傾瀉下來,照亮了這個被精心布置過的客廳。
在光照下被公開處刑的容榕捂住了眼睛,所有的曖昧氣氛曝光在刺眼的強光下,讓她無所遁形。
「你這個花全丟在地上幹什麼?」老爺子嫌棄的踢了幾腳:「過來掃乾淨!」
「……」
容榕老老實實的去拿了笤帚和掃帚,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監督她搞衛生。
她將身上的裙子換了下來,扎著馬尾,擦掉了烈焰紅唇,弓著腰兢兢業業的打掃。
偷偷拿出手機,她想給沈渡發條消息,讓他暫時先別過來。
老爺子瞪眼怒斥:「我眼皮底下你還敢偷偷玩手機!是不是不服氣?」
容榕嚇得將手機丟在一邊,委屈的繼續搞衛生。
「你老實交代,每天都在家裡搞什麼。」老爺子獨自生悶氣,哪哪兒看這個孫女都不順眼:「我讓你回家你也不回,每天就躲在家裡點蠟燭玩?」
容榕將精心準備的蠟燭通通丟進垃圾桶,弱弱反駁:「我就今天點了…」
「你還敢跟我頂嘴了?」老爺子挑眉,抬起拐杖作勢就要往她身上揮動:「搞完了衛生老實跟我回家,好好跟我交代清楚你和沈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容榕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你二嬸一心想撮合你姐姐跟沈渡,你倒是有出息,在我這裡學了點牌技都去騙人家的錢了!是不是就不想你姐姐找到男朋友?」
容榕的麻將是跟老爺子學的,她腦瓜聰明,學得很快,過年的時候設局子基本吊打全家。
當老爺子連折了三套老宅在她手上後,氣得為老不尊的警告她以後不許上牌桌。
因此聽說容榕的私人帳戶又進了大筆不動產時,他第一反應就是,這丫頭是打牌騙過來的。
容榕搓著手指:「撮合這事兒不是早過去了嗎?爺爺你怎麼又提了。」
「現在沒可能不代表以後沒可能啊,你姐姐和沈渡看著確實般配。」老爺子嘆了聲:「我原本是沒當回事,但你姐姐遲遲不找男朋友,你二嬸確實也是急了,反正沈渡現在也沒女朋友,能撮合的話,誰想放他去當別家的女婿。」
容榕心中暗爽。
他早被我拿下了。
「行了行了,懶得跟你說。」老爺子起身往廁所走:「我去趟洗手間。」
老爺子一走,她連忙就拿出手機給沈渡發了條微信:【到哪兒了?】
那邊倒是回的挺快:【等不及了?】
暗示性極強,容榕咽了咽口水,翻了下她之前給沈渡發的微信消息。
【愛死你了麼麼麼麼麼】
【快來我家~】
【我要給你一個小驚喜~】
她想死。
門鈴終於被摁響,容榕這回百分之百確定是沈渡來了,手中的笤帚也沒來得及扔,三兩步跑到大門口給人開了門。
剛開門,容榕一鼓作氣衝著門外的人喊道:「快走快走快走要是被看到你來了我就完球了你快走等會再來走得越遠越好!」
她身上圍著圍裙,手上還帶著塑膠手套,握著笤帚,鹿眼清澈,滿是害怕和急切。
沈渡剛處理完公務,再加上小姑娘又在手機催的急,他也跟著有些著急起來。
如今剛開門就要趕他走,沈渡覺得這應該是驚喜之一。
再加上她這身打扮。
合理懷疑今天的劇本是《冷清總裁與他的純情俏保姆》。
「小保姆。」沈渡微微彎腰,捏著她的下巴,語氣誘惑:「今天又是玩的哪一招?」
「……」小保姆絕情的甩開他的手:「我爺爺來了!」
「嗯。」沈渡低笑,環住她的腰將她提起,輕輕用鼻子蹭了蹭她的:「種了七顆葫蘆的爺爺來了。」
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男人不知道小姑娘在玩什麼劇本。
不過現在他心情好,今天她想玩什麼都奉陪。
「……」
容榕呆滯間,大門被關上,她被按在牆上,男人掐著她的腰肉,低頭吻了上去。
她用力咬緊牙關,試圖推開他:「唔,你聽我說…有人…唔…」
「那我快點。」沈渡一把將她抱起,容榕腳上的拖鞋被她自己亂動甩開,直接站在了沈渡的腳背上。
他低頭去捉她的唇。
容榕好不容易找到個呼吸空隙逃脫,大叫一聲:「容國淵來了!」
沈渡知道這名字。
華淵集團的董事長,容榕的爺爺,親的。
「你們當著我這個老頭子的面,是想上天嗎?」
渾厚盛怒的老年男低音響起,沈渡手上力道一松,容榕的腳終於落了地。
容榕捂著臉試圖裝死。
老爺子面色微紅,又是氣惱又是羞憤,按著自己的心臟,呼吸沉重:「不像話!不像話!不像話!」
「……」
「……」
原本容老爺子是很喜歡沈渡的。
年輕有為,皮相也好,成熟穩重,家境雖然優渥,但卻謙卑有禮。
一度覺得如果他成為自己的孫女婿,那就是祖上冒青煙,他那個死了多年的老婆子泉下有知說不定心情一好就會捨得上來看看他這個老鰥夫。
他坐在車子裡,還沒緩過勁兒來,旁邊倆年輕的估計也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安靜如雞。
老爺子伸手就給了容榕個腦門脆:「既然你在談戀愛,那為什麼不說?」
容榕老實回答:「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就比如說當著二叔二嬸的面,告訴他們,你們的女婿已經飛了,他已經是我的男人了。
驚喜當然要留在最後。
「驚喜你個頭!」老爺子冷哼,轉而又對沈渡說:「沈渡,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經孩子,沒想到你也跟著我們家這個胡鬧!」
沈渡:「……」
他一直看著窗外,臉頰上的紅暈到現在還沒消去。
「你們啊…你們……」老爺子欲言又止,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自動省略:「我這麼大年紀了,你們還讓我看這麼刺激的!是不是想我死!」
說完又按著自己的心臟緩衝。
樸素了一輩子,自從老婆子去了以後,素了這幾十年,早就羽化登仙,超脫世俗。
如今一下子被打入凡間,又被迫回歸人類本真。
容榕紅著臉,小聲哀求:「爺爺你別說了。」
老爺子懶得理她,直接吩咐司機:「開快點!」
司機憋著笑:「是。」
車子一路疾馳,開到了容家老宅。
剛進門,阿姨就急忙出門來迎接:「老爺和二小姐回來了啊。」又看了眼另一個人,有些驚喜:「沈先生也來了。」
阿姨聲音不小,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的二叔夫婦恰好聽見。
二嬸猛地捅了下二叔的胳膊:「沈渡來了,快去叫青瓷下樓!」
「沒見你這麼著急把女兒嫁出去的媽。」二叔嘆氣,認命起身。
二嬸一見沈渡來了,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沈先生來了啊。」
沈渡輕輕點頭:「容夫人。」
「青瓷正好在樓上呢,要不你去樓上找她?」二嬸語氣親昵,撮合之意再明顯不過:「今晚就留在我們家吃飯?」
「行了,書玲,別瞎忙活了。」老爺子擺手,神色淡淡:「沈渡已經是榕丫頭的男朋友了。」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直接把二嬸的思緒炸到了天邊。
她張著嘴,喃喃:「榕榕的男朋友?」又以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二人,「這怎麼可能……」
女婿突然就變成侄女婿了。
此時容青瓷正被她爸催著下樓,滿臉不耐煩地甩手抱怨:「沈渡來了就來了啊,關我屁事。」
然後就看見幾個人在客廳里對峙,氣氛尷尬。
她上前,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被自家老媽一陣質問:「沈渡是榕榕男朋友這件事,你知道嗎?」
容青瓷看著面色不太好的老媽,好像要將她活吞。
她媽從前就覺得自家女兒做什麼都比不過容榕,長相不如她,性格也不如她討喜,就連經商天賦都不如她,她現在這個集團副總的位置,如果不是容榕任性去學了藝術,未必能輪得到她容青瓷。
現在連搶男人都沒搶得過妹妹。
放在豪門狗血劇里,她就是標準女配。
容青瓷想著必須要扳回一局,此時也顧不得對不住誰,捂著臉,不可思議的退後了幾步,下巴打顫:「沈渡你混蛋!」
沈渡:「……」
「沈渡你這個王八蛋,我兩個孫女你居然都不放過!」老爺子腦門靈光,瞬間理清這複雜的三角戀,氣得直接把拐杖甩到一邊,揮著拳頭就朝著沈渡打了過去。
容榕當然知道她姐姐想幹什麼。
無非就是報復。
可以,搞她男人,等著。
姐妹之情破裂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她忽然衝上前,擋在沈渡面前,神色淒哀:「如果不是那天你給我下藥!我怎麼會陰差陽錯的跟沈先生在一起!」
沈渡的眼皮子猛烈的跳動了兩下,喉頭卡血,憋著口氣差點沒當場休克。
老爺子悲痛欲絕:「孽緣啊!」
半個小時以後,晚餐時間,沈渡被奉為座上賓,額頭上貼著醫用繃帶,面無表情的享受著整個容家的夾菜服務。
徐北也來得晚,到容宅的時候大戲已經結束了,不過聽阿姨複述,光是語言描述就有夠精彩的。
他憋著笑,這頓飯吃的很痛苦。
沈渡涼涼的掃了他一眼。
徐北也頓時收斂笑容,扶了扶眼鏡,出聲安慰:「沈總,沒流過血的男人都不是真男人。」
沈渡淡聲:「你不用跟我強調你不是男人。」
「……」
容青瓷和容榕背對著牆壁反省。
容青瓷翻白眼:「你他媽電視劇看多了,下藥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你看你男朋友被你害的。」
容榕撇嘴:「你先起頭的。」
老爺子怒斥:「說什么小話!站著給我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