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卻看見自己的名字在紙上慢慢浮現,仿佛是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紙上一筆畫的寫下了他的名字。
於是他又拿起了這份精緻的合約,上面用金箔熨燙著許多繁複的花紋和八個大字:靈魂賭約簽署合同。左下角處還濺上了一些血跡,看起來早已乾涸,變成了暗紅色,仿佛是一朵盛開的血色玫瑰。
看著自己的名字在乙方簽名處由淺變深,從淺灰色完全變成筆墨色,那雙深灰色的眼睛中浮現一絲慍怒,不過轉瞬即逝,歸於平靜,仿佛是平靜的湖面被扔進了一顆石子,短暫的激起了漣漪。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凌亂的深棕色短髮,突然感覺到頭開始劇烈疼痛,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了腦袋,於是捂著頭痛苦的半跪在了地上。
他不記得他是怎麼死的了,他只記得他早上剛起床就被傳送到了一片虛空中,然後就被一個自稱領路者的玩意給綁定了,還平白無故多了一份輸了要魂飛魄散的賭約,然後十幾分鐘後還要進入一個未知的遊戲裡去。
他清晰的記得自己沒死,可是…剛剛看到的信息中卻說自己是在今晚的畢業晚會時被一個動了手腳的吊燈砸死,
這根本不可能!他可以接受自己是病死,是猝死,也可以接受自己是以任何一種意外方式或者自然方式死亡。
可他絕對不接受自己會被一點動了手腳的吊燈給砸死。
從今天早上開始,發生的奇怪的事情真的太多了,他一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梳理著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突然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猛的低下頭, 低聲喃喃道。
"不對…不-"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只是眼神之中透露著驚慌。
他開始打量起自己身處的環境,整個屋子純白而靜謐,乾淨整潔沒有一個污點,仿佛是一個純潔的天使的居住地。
整個屋子都是密閉著的,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在燃燒著,但這個屋子卻莫名的明亮。
自己真的死了嗎?
他嘗試性的停止了呼吸,等待良久卻沒有窒息感傳來,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原來…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很冰很涼,他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是啊,自己已經死了,呼吸只是身體習慣性的下意識動作而已。
他的眼神落寞,表情恍惚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嘆氣聲迴蕩在這個不大也不小的屋子中,如同將一顆石子投入水面當中,激盪起了一陣漣漪,當水面回歸平靜,周圍的空氣又安靜下來。
比起了解現在的處境,這些還都是次要的。
思緒到此,他又把目光轉移到了書桌的紙張上,賭約上自己的名字已經完全變成了筆墨色,這字跟自己的筆跡確實是有六分相似的,能寫出這個字的人絕對是自己的熟人,可這個房間中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會是誰寫上去的呢?
突然,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木製書桌前出現一道虛影,但是糊成了一坨,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貌。
"你是誰?想幹什麼?"
蘇歌退後一步,目光警惕的看著那道糊成一團的虛影。
"呵~不幹什麼呀,找你談談這份…嗯?賭約?"
瞧出了蘇歌的警惕,虛影不以為意輕笑一聲,它的聲音聽不出男女,極其妖異,當它提到賭約時,聲音中充滿了疑惑,虛影中伸出一隻手,手指輕點桌面上的那份賭約。
蘇歌雖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他的態度很隨意,而且沒有什麼明顯的惡意,稍微放鬆了下來。
"所以是你搞的鬼,把我的名字加上去的?"
他抬起頭,波瀾不驚的眼睛直視著對方。
" 蘇哥,你怎麼能懷疑我呢?當然不是我!我是來幫你的!"
虛影將雙手舉過頭頂,做出無辜的姿態,並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為什麼要幫我?你想得到什麼?"
對於虛影的話,他絕不可能全然相信,畢竟對方連面容都不肯暴露,還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這份賭約,可卻他根本不了解對方。
蘇歌在明,虛影在暗,這讓他如何敢放下戒備之心?
"蘇哥,我們也算熟人了。警惕心不要那麼重嘛,既然你不記得,那我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呢算是這個遊戲的半個管理員吧,
至於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知道了也沒用,你又想不起來。"
他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繼續說道,"如果你非要我說個名字出來的話,你可以叫我虛影,當然你不喜歡這麼叫我的話,你換什麼都行。"
語氣輕佻,對蘇歌的問題避而不談。
蘇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思索,這個虛影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幫自己?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並不關心這些,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來這的目的。"
"我想和你合作。"
"喲!合作?有意思,那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麼?"蘇歌不以為意的嗤笑一聲。
"你能得到我的真誠~"
"你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開關只按了一半?發病別來我這發。"蘇歌眼神冷了下去,周圍氣場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凌厲。
"開個玩笑,不要當真~"聽到他的話,它好似有點失落,然後又玩笑著說道。
"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合作,就請你的態度放認真點。"蘇歌清俊的面龐帶著嚴肅。
" 好嘛,你怎麼還跟之前不一樣了?一點幽默感都沒有。"虛影撇撇嘴吐槽道。
"你剛剛說什麼?"蘇歌沒有聽清,於是疑惑的問道。
「沒有,我說今天的西紅柿炒蛋真好吃。」虛影打了個激靈,看起來像一個上課說老師壞話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
「咳,咳!」他咳嗽兩聲,整個影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是特意從海的那邊山的那邊…咳,咳咳…跑題了,我是來幫你的藍精靈,我聽到了你的無助呼喚,所以我準備在這次賭局中為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他說話時的語氣抑揚頓挫,情緒高昂,還唱起了歌。看起來像個有中二病的小孩兒。
聽完他的話,蘇歌的面部肌肉都抽搐了一下。自己面前絕對是個神經病,自己啥時候無助的呼喚了?胡說八道!
自己可以信他嗎?現在賭約已經強制性簽署了,甲方的優勢明顯很強大,而蘇歌除了輸了就會魂飛魄散之外啥都得不到,贏了可以得到對方的一切?別傻了,阻止湮滅?自己要是有這個能力,還會被拉到這個小破遊戲裡嗎?
只是賭都賭了,怎麼樣都不該直接認輸吧?否則還真是狼狽,雖然看起來自己贏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他得從這個遊戲中出去,他還有想見的人,想說的話沒有說,他不能一直被困在這個奇怪的遊戲中。
又回歸正題,如果對方說的是實話,在這場賭局裡給他提供一些幫助,那他贏的概率就會提升。
但反過來說,這也存在著巨大的風險——他現在無法確定對方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這場賭約、這個遊戲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對方很有可能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如果真的傻乎乎的跟人家下的套走,那遲早得完蛋。
儘管對方看上去似乎十分愚蠢,但誰知道這是不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呢?如果對方真的具備如此強大的能力,又怎會顯得這般愚蠢呢?畢竟,真正聰明的人往往善於偽裝自己,讓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