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葉侍讀心意已決,那老夫也就不勸了。」
見葉玄下定了決心,姓吳的祭酒只能點頭。
隨即他神色又變得無比凝重起來,說道:「實不相瞞,此次陛下挑選的這第一題頗有些歪打正著,幫了南晉的意思。若是葉侍讀不小心應答,只怕也容易陰溝裡翻船。」
「哦?陛下挑選的這一題難度很大?」
「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最主要是我大靖的學子,尤其是北地學子,多是沒有涉獵過這方面的題目,故而,一下子不少直接敗下陣來。」
「是嗎?那到底是什麼題目?」
「算術!」
「算術?詩會也考教算術?」
葉玄眉頭猛然一挑,一臉吃驚的模樣,甚至有些呼出聲來。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的。
本來,在他認知里。
這詩會乃是天下讀書人、文人、學子聚集切磋之地。
當時以考教琴棋書畫,吟詩作賦才對。
這怎麼突然考教起來算術來了?
這還算是詩會嗎?
吳祭酒當即說道:「葉侍讀有所不知,咱們大靖渭水詩會雖說是詩會,但實際上考教的卻並非完全是詩詞歌賦上的東西,更多的是讀書人全方位的展示。自然這五經六藝以內的東西都可作為考教的對象。」
「只不過前些年,陛下抓鬮的時候,所抓的題目多是吟詩作賦,琴棋書畫,亦或者射獵等問題,唯獨今年有些意外,陛下竟然第一題抓出了這算術來。」
葉玄輕輕頷首,心中已經瞭然。
「也就是說,咱們大靖的一些學子習慣了以往幾屆陛下所抓出的題目多為詩詞類的考題,便認為這次不會考教算術,也就沒有在此方面下功夫,結果不少人在這第一題上便栽了跟頭是也不是?」
「不錯!咱們大靖這些學子不少有些循規蹈矩,結果便吃了大虧。」
吳祭酒又是點頭答應,一臉的遺憾。
今日這被淘汰的人之中,有近一半是他們國子監的學生。
而其中也有他的弟子。
這些人若讓他們吟詩作賦,考教他們的治國平天下的策論水平,絕對個頂個的厲害。
可今日詩會這第一題考教的是算術,結果就全都傻眼了。
「那其他各國呢?」
「雲國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三人過了這第一關,突厥方面也不怎麼好,不過比雲國多一些,有五人。這些突厥人也不知是因為在草原上數牲口還是怎的,幾道算術題竟是沒有難住他們。」
「那南晉呢?」
「南晉一共有近一百二十人參與此次詩會三百人名單,無一淘汰。」
「全部晉級了?」
葉玄瞳孔猛然一瞪。
「是!」
吳祭酒重重的點頭,看其眼神頗有不甘。
「南晉算術這般厲害?」
「葉侍讀,非是南晉算術厲害,而是南晉有從大梁繼承過去的,完整的算術體系,更重要的是,此次南晉本是有備而來,這些來我大靖參與詩會的人,都是南晉學子中的佼佼者。」
這時候,國子監監丞在一旁插了一嘴。
葉玄眸子倏然一冷,看向他,輕哼一聲。
「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此次我大靖參與詩會的都不是我大靖的佼佼者一般,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從自身找原因,莫要什麼都埋怨他人。」
後者臉色一陣難堪。
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雖然很想反駁葉玄,可是見葉玄眼神凌厲最終還是忍住了。
若是其他學子,依著自己國子監監丞的身份,還真沒幾人敢得罪他。
可眼前的是葉小侯爺,他還真不敢跟對方硬來。
「葉侍讀,你有所不知,非是我大靖學子不好學,不認真學著算術,主要是我大靖沒有如南晉一般成體系的算術教學,故而在平時算術學子之中,難度極大。而反觀南晉,從大梁哪裡繼承了完整的算術體系,平日學子們學習算術要簡單的多。」
「當然,我大靖學子未能重視這算術的學子也是其中一大原因。」
吳祭酒幫著身旁的部下開脫道。
「嗯!我非是有意針對誰,只是一味的從外部找原因,終究不是一個辦法。既然是第一題,想來這算術題也難不倒哪裡去,這般情況之下,只要我大靖學子稍稍努力,總歸是能算出結果的,可還是淘汰了這麼多人,只能說這些人,的確在算術上沒下什麼功夫。」
「我大靖學子入圍的不也有一百多人嗎?」
「錯!葉侍讀,此次我大靖三百人名單,入圍的只有八十幾人。」
吳祭酒又給葉玄潑了一盆涼水。
「八十幾人,怎麼會,先前不是說一共有三百人入了今日的大名單嗎?你剛才說了,南晉一百二十多人,全部入圍,雲國和突厥只有不到十人,其餘的難道不全是我大靖人?」
「不全是!」
後者搖頭,繼續道:「這次詩會,雲國和突厥差不多一共有近三十人入圍今日決賽,只是最後之有那八人入圍而已。」
「三十人,突厥和雲國也能有這麼多人,入今日三百人的名單?」
葉玄眉頭輕挑,差異無比。
在他看來,雲國還好,雲國比突厥接受大靖文化和儒家思想要早不少。
國內還是有一些讀書人的。
可是突厥是怎麼一回事。
這根本就是一個尚未開化的民族。
甚至草原上各部落還維繫著奴隸制度。
竟然他們也有不少人入了三百人的名單?
這時,旁邊監丞小聲道。
「葉侍讀有所不知,這其中絕大多數乃是陛下為了維護兩國的臉面,授意我等拿出了一些人數填數的,今日這第一輪,便全部原形畢露了。」
他這般一說,葉玄便明白了過來。
敢情是暗箱操作也。
不過也是,畢竟是兩個國家。
若今日詩會,入圍最後一日的人太少,也不怎麼說得過去。
永盛帝這顧及友邦的面子,開他們開了後門了。
他輕點了下頭。
「即便是這樣,我大靖也不該只有八十人晉級吧?拋去,南晉、突厥和雲國,當只有我大靖了吧?」
「並非全是,葉侍讀有所不知,詩會也是陛下遴選天下賢才的機會,因而,除了上述諸國之外,還會有一些番邦也會有人前來,只不過這一些人多是自己前來,有些甚至遠隔重洋,翻閱山川地勢的阻隔。據老夫所知,與我們隔海的東瀛國,琉球國便有人前來,再往西,西域也有一些人前來。另外,南詔國雖被党項侵奪,這次還是有一些人前來。」
「這樣嗎?那我大靖國倒是有些夠丟人的,明明是在自己國內舉行詩會,入圍的竟然不是最多的。」
葉玄扯嘴冷笑了一聲。
這個結果多少讓人有些氣憤。
堂堂大靖,號稱九州天下第一大國,強國。
所謂的儒家正統,竟然詩會比不過一個人口只有數百萬的南晉。
說出去,當真有些讓人貽笑大方了。
他這般一說,吳祭酒與那監丞面色都是變得有些難堪。
雖清楚葉玄不是要點他們。
可是作為大靖國為國家供給人才培養人才之地的國子監自然難辭其咎。
而作為國子監的一把手跟三把手,自然也脫不了干係。
只是他們也是有苦說不出。
當年孔半聖雖是將儒家正統的牌匾從南晉扛了回來。
可那多少有些賭的成分。
繼承了大梁所有儒道衣缽的南晉,文脈興盛了兩百餘年。
其底蘊比之大靖本來就要厚重。
更不要說,儒家的各類史書典籍也基本都在南晉。
而大靖,雖占有這九州天下最廣袤的疆土,但當初立國之時,文脈卻是被損毀殆盡。
這些年修修補補,才有今日之氣象。
但是與南晉比,卻還是差了不少。
「也罷,既然已經這般了,只能希望我們大靖的學子能爭一口氣,莫要再這般草率的被淘汰出局了。否則,兩位,陛下那邊可是不好過關。」
「老夫明白,不過還請葉侍讀回頭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幾句,一些東西非吳某一人所能改變。」
「嗯,我知曉了。取題給我吧。」
如今葉玄自是也清楚大靖文壇的情況的確與眼前的兩人沒有太大的關係。
點了點頭,便示意讓其將這第一題取了過來。
後者也沒再囉嗦。
從一個刷朱紅色大漆的木箱內,取了一團紙團出來,然後遞到了葉玄手裡。
本來這選題乃是參賽者自己抓鬮,不過葉玄由於來遲。
這木箱內邊只能下了這最後一題。
也就由吳祭酒代勞了。
葉玄接過了題目,拆開一看,眉頭又是猛地往上一揚。
好傢夥,先前未曾穿越重生之前,他便知曉這古代人在算術上,水平不咋滴。
現在看著堂堂大靖國渭水詩會出的算術題目,更是深以為然了。
說:若干只雞兔同在一個籠子裡,從上面數有35個頭,從下面數有94隻腳。問雞和兔各有多少只?
簡簡單單一道雞兔同籠問題。
這種題,在前世現代社會,便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都會作答。
而就在葉玄接過了題,挑眉的那一刻。
會場內,已經有大半人將目光投送過來。
一些人,更是往這邊擁了過來,想要靠近一些,看個究竟。
蕭凝冰和趙凝雪姐妹倆先前特地徵詢了永盛帝的意見,被安排在了離會場中心只有幾米的看台。
「真是的,婆婆媽媽了,這麼久,玄哥他到底會還是不會呀,真是急死個人了。」
粉拳緊攥,趙凝雪見葉玄從父皇那邊離去之後,便與那祭酒說個不停,心中頗為懊惱。
「怎麼,你不是一直與我說,葉玄乃是文曲星下凡,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無人能敵嗎?怎麼,還怕他答不上來?」
「哎呀,姐姐,這次父皇第一題是算術題,玄哥雖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可他算術到底如何,每每心中卻是沒底呀,萬一……」
「萬一?沒有萬一。」
蕭凝冰目光投向葉玄,見這傢伙正一臉戲謔的模樣,招呼旁邊人取毛筆來。
然後伏身寫著什麼。
「姐姐,你也認為玄哥他能答上來?」
趙凝雪深色瞬間一亮。
眼神也變得明媚了不少。
她雖然相信葉玄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可是總歸算術她以前沒聽葉玄說起過。
萬一陰溝裡翻船,只怕今日之後,玄哥便要身敗名裂了。
而一旦其身邊名列,自己與玄哥的婚事,父皇恐怕就要重新考慮了。
「你看你家玄哥臉上的笑容,像是答不上來的樣子嗎?」
蕭凝冰這般一說,趙凝雪這才又看向葉玄。
卻見其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大聲稱讚葉玄起來。
「哈哈哈,葉侍讀果然文曲星下凡,此等題目,便是老夫也要想些時候,卻不曾想,你一下子便寫出了答案,當真讓人欽佩。」
吳祭酒見葉玄寫出正確答案,心中也是暗鬆一口氣。
他剛才已經做了準備。
若葉玄當真沒有答對,他便悄悄透漏答案。
今日說什麼,葉侍讀都不能倒在這第一關。
否則,大靖將成為全天下的笑話。
結果就是葉玄表現出了其身為大靖文曲星超絕的一面。
不費吹灰之力。
「呵呵,一道童稚都會的算術題,又豈能難住本侯,如此,我這第一關算是過啦?」
葉玄背著手輕笑。
「過了!」
「那就好,那我便去闖第二關了。」
輕輕頷首,葉玄準備往前走,去往這第二道關。
「等一下!我懷疑你們助他作弊!」
驀然間,一道質詢聲陡然響起。
聲音極大,周圍的人,盡數聽了去。
一下子,周圍不少人臉色一變。
「作弊?」
「不錯!這道算術題,方才我南晉不少人也差點被難住,用了好大的功夫才計算出來答案,這姓葉的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覺悟可能,這般快就算出答案,所以,他肯定作弊了!」
「我懷疑,方才,這位大靖考官將答案事先透漏給了他!」
後者從人群之中擠出身影出來。
葉玄看了一眼,眉頭不由一皺。
這人他不怎麼認識,但看其面容卻是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而從其剛才說話不難看出,對方多半是南晉文淵閣的人了。
而這時,眾人也開始回想剛才的情形。
剛才那吳祭酒的確離葉玄的距離極近,而且在這之前,他們還說了那麼久的話。
現在葉玄又這麼快回答出問題,的確嫌疑不小。
「一派胡言,老夫何曾告知過葉侍讀答案,你簡直就是血口噴人!」
吳祭酒怒了,大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