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眉頭猛然一提,神色之中各自露出幾分不悅之色。
便是你葉玄當真是天縱之才,這般直接宣判勝負也是極為的不妥吧?
「葉小侯爺,你我所作尚未給大靖皇帝陛下評閱便這般下結論,是否太早了一些?」
穆和面色不善的輕哼了一聲。
「就是,葉小侯爺,你其實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彰顯自己的才情,先前你作了那六首詩詞,又悟出了《橫渠四句》,我等自是佩服不已,不過這第二輪,尚未進行評閱便這般早的下結論,的確是對我等的不尊重了。」
柳如風此刻也是稍稍動了幾份怒氣,面色不好道。
旁邊,另外兩名來自南晉的參賽選手,本欲開口,卻猛然想到方才的話引得了大靖皇帝的不滿,硬生生將到嘴的話又給吞了進去。
倒是拓跋擎蒼,依舊是一臉賠笑的表情。
往前一步,「葉小侯爺,你這般說,想來對自己方才所作極為的有信心了。只不過,你這番宣示,的確有些不妥,要知道我們幾人卻也是用了心思的,還是要皇帝陛下評閱之後,方能做最後的決定。」
葉玄當即看向他,帶著一抹淺笑。
「呵呵,諸位,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並非是有意看低你們,也非要炫耀什麼。而是這第二輪,你們的的確確也很難勝我。」
「這麼說,葉小侯爺又創作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了?」
墨無爭瞳孔微微一縮,陰沉沉的一笑。
面露不悅之色。
葉玄今日的才情,已經讓其漸漸地意識到了自己與他的差距。
但是作為墨家曾經的天才,他自是心中不甘。
你不說,我可以慢慢去接受。
可你這般炫耀,卻是讓人很是難以容忍的。
「墨公子說的不錯,葉小侯爺,這般說來,你又作出了什麼流傳千古的文章亦或者詩詞不成?」
「還請葉小侯爺不吝賜教,給我等評鑑一番?」
墨無爭的話落。
幾名南晉學子們便可是附和起來。
葉玄絲毫不怒。
唇角扯動,邪魅的一笑。
「呵呵,諸位想要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既然是詩會對決,那自然要讓陛下和幾位評判先評閱一番,而後你們再看便是了。」
「哦,對了,我這首詩,算不得今日的參賽作品,諸位倒是可以先看一看。」
一邊說著,葉玄卻是將上面那一張讓諸人以為他沒有作答完畢的詩作拿了起來,遞向了眾人。
葉玄這憑空一舉。
現場諸人卻是猛然神情一滯。
剎那間,竟是都愣在了原地,無一人去接葉玄這詩作。
幾人彼此相視一眼,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見此,葉玄卻是笑了。
「怎麼,不願意接,非要讓葉某念誦給你們聽不成?」
「既然沒人接,那王大人,就請你念誦給陛下和諸位同仁聽聽好了。」
王垚當即跨步上前,眼眸之中泛著一抹亮彩之色。
他清楚葉玄在詩詞上的造詣有多深厚。
能夠作為他作品的第一念誦人,卻也是極大的殊榮。
「好,能夠替葉小侯爺誦讀新作,老夫與有榮焉。」說完便準備去接。
就在此刻,葉玄突然感覺眼前人影一閃。
一道紅色的倩影搶先一步到了他近前,一把將那詩作奪了過去。
葉玄定睛一看,卻是阿史那·胭脂搶到了近前。
只見她輕挑眉梢,一雙靈動的藍色大眼珠子,撲靈靈的閃爍個不停。
豐厚溫潤的紅唇輕啟,嬌滴滴的說道:「王大人,您都已經讀過數次葉小侯爺的詩作了,這次就有本公代勞好了,不知可否?」
王垚稍稍愣了一下,眼中浮現一抹失落之色。
不過很快卻又斂去。
「呵呵,胭脂公主都這般說了,老夫豈會不從,也罷,便由胭脂公主代勞便是了。」
說完,便老老實實的退到了一旁,永盛帝的身後。
「多謝,王大人!」
阿史那·胭脂對著王垚微微頷首表示感謝,然後眼神狡黠的看向葉玄。
這才將目光落到紙張紙上。
隨著她低頭。
高台之上,其他諸人的神經都變得緊張起來。
個個表情變得無比凝重,卻又屏氣凝神。
那種感覺,既怕葉玄所作的的確是什麼可以流傳千古的佳作,拂了他們的面子。
又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佳作一般。
再看阿史那·胭脂,低頭的一瞬間。
一雙遠山黛便是猛然一提,輕呼一聲。
「這……」
「公主殿下,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穆和聽得呼聲,下意識的往前一步,看向了葉玄的詩作。
如胭脂公主一般,其目光落在這詩作上的一瞬間,瞳孔便跟著狠狠地收縮了一下,便是身子,都是顫抖起來。
「這……」
猛然回頭,望向葉玄。
「你……你方才寫這首詩,用了數種完全不同的筆法?」
「不錯!尋思著站在這高台之上,實在是有些無聊,便將以前所想的一些有關筆法的技巧用在了這首詩作之上,倒是讓穆和公子見笑了。」
葉玄扯動唇角微微一笑。
他這般一說,其餘幾人卻是再也裝不下去了。
齊刷刷的擁了上去。
這不看不要緊。
一看之下,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一首七言律詩從上到期鋪滿三尺見方的宣紙之上,整齊又工整。
從右到左,從上到下,字體分散有度,一觀之下,便讓人有種心悅之感。
然而,這並不是讓眾人驚神的。
真正讓眾人震驚的乃是葉玄在這一首七言律詩之中,竟然用了整整四種完全不同的書寫方式。
分別是隸書、楷書、行書以及一種他們以前完全沒有見過的書寫筆法。
而即便是前面的隸書,楷書以及行書,似乎也與他們當世之中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尤其是墨無爭,先前就與葉玄在這書法字體上有過一番爭執。
自己自詡為跟隨南晉筆法大家學習,筆法自有一番成就,卻被葉玄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給比了下去。
而那時,他本以為葉玄只不過是在這行楷之上,有著自己的一番造詣。
現在再看,自己與他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跳樑小丑一般。
對方根本不僅僅精通一種筆法,而是多種。
不說前面三種,便是那他從未見過的筆法,完完全全有一種鐵畫銀鉤,刀劈斧削之感,那一行行詩詞,在整張紙張紙上,宛若活了一半。
「葉小侯爺,你……你竟然用了完全不同的四種筆法?」
此刻,阿史那·胭脂,眉眼盈盈,望著葉玄這副作品,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何種情緒。
她素來仰慕中原文化。
也清楚中原文化才是這九州天下最為先進的文化,故而,一直在突厥境內推行中原文化的學習和傳承。
尤其是在詩詞歌賦以及琴棋書畫之上,更是喜歡不已。
來大靖這些日子。
除了例行的一些外交事宜之外,她多半時間都在長安城內參觀學習那些她不曾見過和涉獵過的中原文化和工匠技巧等。
眼下,葉玄猛然弄出這麼一個玩意兒來。
直接讓本就對葉玄有著極大好感的她,有了一種怦然心動之感。
「閒來無事,隨便玩玩……」
「隨……」
阿史那·胭脂立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好傢夥,你隨便玩玩,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了四種完全不同類型的書法。
那若不隨便玩玩呢。
「好吧,葉小侯爺就是葉小侯爺,胭脂心悅誠服。只是,這最後一種筆法,可否告知,是什麼字體,胭脂先前並未見到過呢?」
「呵呵,你自是沒有見過,確切的說,在我之前,這種筆法字體在這九州天下便從未存在過?」
「沒有存在過,也便是說,葉小侯爺自創?」
「正是!」
葉玄輕輕頷首,面帶微笑。
「不光是這一種字體,便是其他三種,你們仔細看一看,是否與當下所流行,以及先前存在的字體一樣?」
他這般一說。
眾人齊刷刷的再次盯著那字體看了一番。
果不其然。
便是前面三種字體,竟是也與九州天下先前所存在、流行的書法字體完全不同。
葉玄這種字體,好似在筆法的過度之上更為的流暢自然,也更為的輕鬆寫意。
「你不要告訴我,這三種,也是你自創的。」
「算不得自創,隸書、楷書和行書,在這九州天下本就存在,我只不過借鑑了先賢書寫筆法,重新進行了再創作而已。行了,你們感興趣的不是我所寫的詩作嗎?怎麼討論起我所寫的筆法了?」
葉玄又是騷包的絮叨了一句。
他這般一說,眾人神情又是一滯。
「詩作自是要看,不過葉小侯爺,可否告知胭脂,這第四種書法字體到底叫什麼,我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卻又無比確定,先前從未見過這般書寫方式。」
阿史那·胭脂依舊有些不甘心,繼續追問。
而這時,一直站在一側的永盛帝卻也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走到前面來。
在看到葉玄所寫的四種書法字體之後,也是眉頭輕揚,驚喜不已。
「葉玄,朕也想知道,這最後一種書法到底為何物?」
「既然是陛下想知道,臣自然不好再有什麼隱瞞,實不相瞞,這最後一種書法臣叫他為魏碑!」
「魏碑?」
「正是,陛下,此種書法書寫方式,乃是臣依舊五百年前,北魏王朝雕琢在碑刻之上雕刻的字跡啟發得來,其要義便在臨摹石碑之上刀劈斧削的痕跡,橫畫和捺畫保持隸書的特點,常伸展到字形邊界甚至超出邊界,字體古樸拙健,大氣質樸,帶著一種北方的雄勁蒼涼之感。」
「不過這魏碑其實並不適合書寫這種小字體,很多其中的特徵和要點,在小幅的紙張紙上鋪陳不開,若是陛下有興趣,臣倒是回頭可寫一副大字,讓陛下評閱一番。」
「好!這可是你說的,莫要忘了此事。」
永盛帝連忙點頭,生怕葉玄反悔。
「臣自不會忘卻!」
點頭之後,葉玄回看阿史那·胭脂幾人。
阿史那·胭脂則是眼神明媚,望著葉玄,輕聲道。
「我就說這魏碑看著如此熟悉,當年北魏王朝,橫跨九州天下北方,便是如今我突厥境內也在其治下,一些山壁之上,便有不少北魏石刻。葉小侯爺當真天縱之才,竟然能從石刻之中創作出新的字體出來,胭脂佩服。」
「什麼創作,只不過是將那石刻從石刻上挪移到紙張紙上,算不得什麼新鮮事物。」
南晉一方,有人又小聲嘀咕起來。
這一次,阿史那·胭脂卻是率先怒了。
只見她眉頭冷豎,呵斥道:「僅僅只是將石刻上的字挪移到了紙張紙上?閣下也算是南晉有名的才子,難道不知道石刻與書寫完完全全是兩種東西,刀削斧鑿與毛筆書寫完全是兩碼事?」
「北魏王朝遺留在山壁上的石刻就在那裡屹立了五百年,未曾見兄台將其挪移到紙張紙上?你說容易,你倒是挪移呀?」
「我……非是在下不想!在下生於南方,北魏在九州天下北方,在下並無機會一觀一二。」
對方一陣語塞,臉色漲紅,隨即又狡辯起來。
「是嗎?可我記得當年北魏王朝也有一些石刻被人從山壁上鑿了下來,保存在大梁國子監和皇家書院之中,後來大梁王朝那批沒骨頭的儒生南逃,似乎將其中不少帶到了南晉吧,文淵閣似乎就有這些碑刻吧?」
「怎麼,閣下身為南晉才子,沒機會進文淵閣一探究竟?」
「再者說了,南晉先前不是號稱儒家正統嗎?大儒名士比大靖還要多出不少,自詡為南地占據著九州天下七成才氣,本公倒是要問了,這占據了七成才氣的南晉,竟是不能如葉小侯爺一般,從這石碑始終悟出新的筆法出來?」
阿史那·胭脂這番話不可謂不狠。
不光是將方才的南晉才子給奚落,冷嘲熱諷了一番。
連帶著柳如風,墨無爭和其他幾名南晉人也一併給捎了上。
一時間,幾人面色都變得難看無比。
一個個立在那裡,面色鐵青,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