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跟著點了點頭,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兩位老將軍,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你說!」
「我大靖東北邊境既是有三十萬大軍駐紮,為何還能讓馬匪存在呢?」
他瞅著常玉春和侯君集二人。
經過數百里的奔波,兩人已經是滿面的風霜之色。
秋末初冬的寒意襲人,讓兩人厚厚的大氅之外落了一層白白的冰霜。
便是鬢角和美貌也像是染過的一般,白瑩瑩的。
從自己老搭檔手裡接過了那酒囊,侯君集也是咕咚咕咚幹了幾口。
「你是想說明明在我大靖境內,何至於讓這些馬匪肆意橫行,還劫持了輜重糧草是也不是?」
「小子正是這般想的。」
「莫非是我大靖對於邊境的控制一直都很稀鬆?」
「自然不是!」
侯君集搖了搖頭,復又將手裡的酒囊遞到葉玄這邊。
「先喝兩口酒暖暖身子,天氣太過寒冷,在這般跑下去,沒到地方,只怕是身子就要凍透了。」
葉玄本想拒絕,聽得其後面一句話,卻還是接了過來。
一口酒悶下去之後,葉玄原本略帶皺起的眉頭隨之舒展開來。
「這酒……」
「候策那小子按照你交給他的法子釀的,濃烈醇厚,沒有一絲的苦味,算的是老夫這輩子喝過最好的酒了。」
「你小子也真是的,原先又這麼一手本事還藏著掖著,讓我們幾個老頑固白白喝了幾年劣酒。」
侯君集嘴上帶著埋怨的語氣。
眼神卻是溫和而又精亮的望著葉玄。
原本自己那孫子是如此的不上道,可就是自打葉玄覺醒之後。
他能夠肉眼可見的看到自己那孫兒慢慢成長了起來。
雖說依舊有些時候顯得冒冒失失,莽撞不已。
可是比之從前,卻是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現在又因為葉玄喝上了這般美酒。
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葉玄尷尬的一笑。
心想,那是因為我還沒穿越重生過來呀。
我若是提前重生過來,那自然你們可以早些喝上好久。
不光能喝上好久,滿漢全席,八大菜系也給你們整出來。
「呵呵,侯爺爺,非是小子藏著掖著,實在是先前師命難違。」
「老侯,你也莫要埋怨這小子了。師命為大,這小子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不還是要遵從師命嗎?」
「你還是說正事吧,說完,暖暖身子,咱們好繼續趕路,這小子還惦記著自己的小相好呢。」
「說的也是!」
侯君集點頭應聲,隨即進入正題。
「事實上我大靖對於邊境的控制一直都還算尚可,至於東北這馬匪的事情,陛下與我們心中其實早就有了定數,只是現在沒有見到人,不能完全確定,只能作為一種推測。」
「您的意思,早就知道這馬匪的來歷?」
葉玄眉頭隨之一揚,眼神變得精亮了許多。
這時候,常玉春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望著眼前升騰的篝火移動了幾分,讓身子更為舒服一些,也更暖和一些,然後接過了話茬。
「其他地方老夫不是很清楚,但東北邊境,我大靖向來管控的極為嚴格,原因就在與此地乃是各國交雜之地。」
「東北有雲國和百濟、新羅,正背面有戎狄,西面有突厥,期間還夾雜了草原十八部和一些大大小小不受管的小部落若干。」
「為了讓我大靖東北邊防穩固,從先皇之時對於此地便是數次用兵,將一干馬匪和草寇盡數的趕到了境外,而在邊境之上,又立起了許多的城寨和兵營,以作呼應,尋常時候,基本不太可能出現草寇和馬匪的情況。」
「您的意思,這批馬匪,並非真正的馬匪?」
葉玄哪裡聽不懂老爺子的意思,當即輕挑了一下眉頭。
「不錯!」
「正常的馬匪,小股的侵入,早就被戍邊的士兵發現,並且報上去,派出大隊人馬給抹掉了。」
「可這一批馬匪非但沒有沒有任何示警,更是能夠在我大靖境內長驅直入,甚至掠奪了輜重,殺了我大靖的士兵,這本就是一件極為蹊蹺的事情。馬匪是斷然做不到的。」
「所以,陛下和兩位老將軍和譽王都懷疑這一支所謂的馬匪,其實是東北方某個勢力的人馬?」
「正是!」
見葉玄猜到,兩位老人同時重重的點頭。
「若非如此,許多情況根本就解釋不同。」
「那到底是哪一方勢力,雲國,百濟,新羅亦或者戎狄?」
「都不是!這幾國,如今可是不敢跟我大靖硬碰硬,陳兵邊境多半是被他國遊說脅迫,不得不這般做。」
「要知道,這幾國都是國力弱小,朕要跟我大靖硬碰硬,就算是我大靖拼卻了東北軍三十萬,也頂多損失三十萬大軍,可是三十萬,對於這幾個國家來說,卻近乎是所有青壯年的勞動力,這幾乎等同於被滅國。」
「就算是他們能贏得邊境一戰,回頭還是會被我大靖所滅,既然到最後還是要被滅,何必拼著一把呢,倒不如維持如今現狀。」
「侯爺爺說的有道理,那既不是他們,那會是誰?突厥?」
「是也不是!」
「怎麼說?」
葉玄眼神又是一緊,略有不解。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侯爺爺,您是說,這一支馬匪是右賢王部的人?」
「八成是!就目前各方所處的處境來看,也只有右賢王一部在前太平公主母子的裹挾下有這方面的動機。」
「太平公主……」
一說到太平公主葉玄心便不由的一沉。
若不是當年爺爺放走了這太平公主,只怕現在也不會有這檔子事兒了。
此事追究源頭,還是會追到自己葉家這邊。
雖然,永盛帝先前說了,這件事不予追求。
而且也說,當年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此事若是讓群臣知道了,可不會如永盛帝這般慷慨。
搞不好,朝堂之上便是幾十封彈劾直接如雪花一般飄來。
到時候,縱是葉家風頭再盛,只怕也要搖搖欲墜。
「太平公主,當即陛下的親姐姐,曾經定國公的妻子,只不過定國公當年謀反,這太平公主……」
「此事我知道,太平公主僥倖逃脫了出去,後嫁給了右賢王,右賢王死後,其子繼承了王位。」
「不錯!太平公主對大靖,對陛下怨隙頗深,他們對我大靖來這麼一出,很在情理之中。」
「其一,可以報仇,其二,右賢王一部一直有擺脫突厥王庭自立的野心,這般劫掠輜重,充實自己,也有他們自身的需求。」
葉玄跟著點了點頭。
「公心私心都有利可圖,所以他們便出手了。」
「只是我還是不明白,右賢王部想要入我大靖,縱是要有痕跡的吧,為何邊境?」
「這就不得不說這位太平公主了,太平公主未婚嫁之前,在長安城便極為的有名,門內的門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些門客不乏我大靖分散各處的門閥大家,雖說當年定國公謀反敗北,其中不少人為了自保與太平公主斷了聯繫,可是太平公主是何許人也?」
「早在當初招攬門客之時,便留了不少人的底細,單單靠這些,便足以讓不少人為她所用了,這裡面有一些我大靖軍中敗類,似乎也並無不可吧?」
常玉春一番話之中帶著反問的語氣。
葉玄卻從中聽到了絕對肯定的答案。
也就是說這位太平公主雖然離開大靖多年。
但是當年在大靖的關係網依舊奏效。
而靠著當年留下的這些人脈和關係網,在大靖邊境撕開一條口子,秘密的將大批的人馬運進來,施行劫掠,便成了一件再微不足道,又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常爺爺,聽您這語氣,似乎這太平公主並非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的確不是第一次,先前一些年也有一些小打小鬧。都沒有這一次的陣仗大。」
「說來,陛下對於這位姐姐總還是念著舊情的,一些時候,右賢王部日子過的不好,草料,糧草欠缺,也曾私下授意暗許。」
「只可惜陛下這般念及舊情,終究是錯付了,活生生的養出了一堆白眼狼出來。」
「右賢王部是如此,党項是如此,南晉亦是如此。更不要說我大靖國內一些人了,承蒙皇恩,卻不念其恩澤,反倒是還想要搞事情。」
「你可知這次陛下為何將京察的事提前,讓吳憂來辦,並且少見的出動了隱衛?」
「莫非與這些事有關?」
葉玄心裡明白,卻裝作有些糊塗的模樣。
「正是!南晉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加之刺殺事件是導火索,但究其原因,還是陛下對於這些年自己曾經幫助人的心冷。」
「一統天下,陛下自然是一隻都有這個想法的,古往今來,帝王誰沒有這份心思呢?」
「可是有跟能不能付諸實施卻是兩碼事,先前我大靖雖是九州天下第一大國,但終究也被各方面的事情牽扯,想要一統天下,若無時機也是絕無可能。陛下有這心思,但並不強烈。」
「直至你小子向陛下提了這個建議,雖的確讓陛下心動不已,但真正讓陛下最終下定決心,將此事定為國策的,還是當屬各方讓陛下心寒了。」
「投桃報李未可成,以德報怨,卻次次令人心寒,自然,一些人也就沒有再繼續在這世上存在的必要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還以為陛下當真是讓我給說動了呢。」
葉玄感慨一聲道。
當初他真以為僅憑著自己拿一席話,讓永盛帝心動不已。
如今看來也是大勢到了這個份上了。
曾經幫助過的人,非但不感恩,還處處與自己作對,甚至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那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對他們和顏悅色下去了。
這位太平公主,當年的事其實怨不得陛下。
乃是定國公自己不當人連累所有人。
太平公主最終卻將罪責歸咎到了陛下身上,卻也是一個不明事理之人。
可話又說回來。
若太平公主當年明事理,或許也就不存在定國公謀反一事了。
「那陛下此次是準備讓咱們將這右賢王部給擺平嗎?」
「擺平,陛下倒是想,可是如今這情形,牽一髮動全身,誰也不想做那出頭鳥。」
「萬一因為自己的冒失,導致全盤失據,那才是最大的罪責。」
「那陛下就這般放過右賢王部?」
葉玄微微攥緊了拳頭。
他才不在乎對方是不是太平公主。
他只知道這太平公主差點殺了他心愛之人。
這筆帳他是要算的。
他自己說的,耶穌來了也沒用!
至於現在問,純純的是從這二老嘴裡探探陛下的口風。
「放過,放過我大靖豈不是成了冤大頭了?」
「那?」
「先確定是不是右賢王部搞的鬼,若是,就挑撥草原各部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相殘殺,而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挑撥?右賢王部勢力作答,其他的勢力敢跟他們作對?」
「單個兒自然不敢,可若是背後有撐腰的就敢了,在這東北,我大靖終究還是勢力最大的一個,只需要許諾好處,再加以引誘,那些草原蠻子還是願意乾的。」
「葉玄,你有所不知,這些草原蠻子與我們不同,他們大多沒有開化,凡事計較的事眼前的利益得失,根本不會想太長遠,因而只要你許了他好處,再讓他能看到眼前的好處,他們便會願意干!」
「另外,別看右賢王部現在是在太平公主跟她兒子手裡,但實際上,也不是鐵桶一塊。到時候,再挑唆他們內部,讓其內部亂起來,然後將這消息告知突厥王庭,我想突厥王庭是很願意解決這個麻煩的,不過這是後話,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實施。」
「畢竟,若是讓突厥王庭擺平了右賢王部,那就等於突厥內部的分裂被大大的削弱,於我大靖絕不是什麼好事。」
「我懂了,無非挑撥離間四個字如是!」
「不錯,就是挑撥離間,你小子,用詞還真是恰當,先前我怎麼沒想到這麼一個詞兒。」
常玉春笑著伸手拍了拍葉玄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