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子,真有你的,這般絕妙的主意都能想到。」
「到底是文曲星下凡,這腦子就是比一般人來的活泛,老夫縱橫沙場幾十年,竟是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沒想明白,哎……」
常玉春之後,侯君集卻也是跟著連連搖頭,感慨不已。
想當初若是想到這一點,興許那些被重錘錘死的兄弟們就能保全性命了。
誠然,他也清楚這幾把雜草未必能真的救下所有人。
可萬一呢!
總有一定的可能性吧。
一百個人救下哪怕一個兩個也是值的。
那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
「葉兄弟,趕緊吧,父帥還在大帳內等著呢。」
月公明似乎很不願意見葉玄出風頭的一幕。
雖也感覺葉玄這番提議的確可以讓部下活下來的機會增大不少。
可他就是看不慣這個被紅妝時時刻刻提在嘴上的小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於是,沉著臉,催促了一聲。
而他這一番催促卻是讓常玉春與侯君集兩位老爺子臉色隨之一沉。
眼前傷兵滿員,葉玄已經說了要救治他們。
你現在卻讓葉玄走,豈不是讓葉玄失信於人?
再著,這些可都是為大靖拼殺的戰士,明知可救卻不救,讓這些傷兵怎麼想?
以後誰還會為大靖,為鎮北王賣命。
不過兩人也清楚,這裡是東北軍,自己幾人乃是來當參謀的。
自也不好反駁對方。
只是悶聲不說話。
葉玄則是壓根沒有回頭,取出一把利刃,然後又取了火摺子吹燃,在上面烤了一會兒,待到冷卻之後。
走到了那名面露驚恐之色的傷兵面前。
「不要怕,一會兒就好,我放出你胸口的淤血,你的咳嗽與憋悶感自會減少。」
「那……那一切就都拜託葉小侯爺了。」
「嗯!」
輕輕點頭,葉玄來到對方近前。
從地抄起一盆冷水,潑在了這傷兵的身上。
剎那間,這叫做王五的傷兵全身跟著一哆嗦。
葉玄當即狠狠的將手中的利刃刺了進去。
對方悶哼一聲,下意識的想要掙扎。
葉玄卻是大喝了一聲。
「別動,刀子離你的心臟很近,你亂動,會沒命的,忍一下。」
聽得會沒命,這王五強忍疼痛,硬生生的抗了住。
而葉玄將利刃刺入對方胸口之後,感覺尚未遇到阻隔,於是又往裡送了一下。
眼見這利刃,沒入了大半部分。
饒是常玉春與侯君集等人早就習慣這般血腥的場面,還是嗓子眼往上狠狠地一提。
平素在戰場上為了一擊致命,他們可是沒少捅敵人的心窩子。
可這般看著為了治傷,往自家士兵的心窩子上捅,還是頭一會兒。
終於,葉玄將短刃再次往裡面捅了一下,一種切入空腔的感覺從手上傳來。
當即,他不敢再往下刺入。
急忙喊了一聲。
「取一個陶盆過來,將人翻過來。」
旁邊的軍士急忙照做。
而葉玄也隨之將那刺入對方胸口的短刃拔了出來。
幾乎是其將短刃拔出的一瞬間。
一股烏黑散發著腥臭氣味的污血便是從傷口處噴涌而出。
一開始飆射如注,噴射老遠。
旁邊的軍士一個猝不及防差點被噴了個滿身,而後急忙用陶罐接住。
即便如此,那軍士還是一臉的驚慌之色。
「不必害怕,只是一些污血而已,回頭擦洗一下,然後在身上塗一遍烈酒便沒事了。」
叮囑完,葉玄又繼續看向這被扶起身來的王五。
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其臉上先前那種烏黑髮紫的面色便消解去了大半。
同時,呼吸也似乎變得順暢起來。
一旁的常遇春、侯君集等人見此清晰,眼珠子一個瞪得有兩個大。
想當初葉玄用此類動刀的法子救下了被刺殺後失血過多的護國公郭茂才,他們雖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可到底是沒有在現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兩人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今日,葉玄是當著他們的面,將這王五給救治過來的。
那種衝擊感和震撼感還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王五,你……你感覺如何?」
先前因為疼痛而有些齜牙咧嘴的王五此刻因為失血,面色還有些蒼白。
不過胸口處那種憋悶感消失,卻是讓其舒服了不少。
他輕輕點頭,看向那關心自己的同伴。
「好多了,感覺胸口不在像先前那樣憋悶了,能喘的動氣了。」
「那就是說,真的好了?」
旁邊的同伴,眼神變得明亮了許多,驚喜的問道。
同時看向了葉玄。
「沒那麼簡單,我只不過是將其體內的淤血放出來絕大多數而已,還有少部分淤血在其中呢。」
「那,那就在繼續放呀?」
「再放人會沒命。」
「沒……沒命?」
「不錯,污血是能放乾淨,可人體內的血也會流干,沒了血,還怎麼活?」
「那怎麼辦,淤血沒有放乾淨,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誰告訴你的?」
見這漢子一臉的焦急神色,葉玄卻是笑了。
「若是真前功盡棄,我耗費這麼大的周章做什麼?」
「那?」
「放心吧,只要將大部分的淤血派出之後,再輔以我開的中藥,剩下的淤血也會慢慢的化掉,就算是沒化掉,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一邊說著,葉玄又取了針線盒出來。
當即穿針引線,用烈酒消毒之後。
有等待了片刻,在確認傷口不再往外流血之後,開始縫合。
一切搞定之後,葉玄拿了紙筆寫了一記方子,放在這王五的枕頭邊上。
「前三人莫要有大的走動,最好臥床,這藥方回頭你交給這裡管事的大頭兵,讓他來替你們熬製,讓他好生熬,若是馬虎應對,回頭你去中軍大帳尋我,我會為你做主。」
「不光是你,今日這營內所有受傷的兄弟,我葉某人開的藥方,但有人不好生伺候熬藥者,盡可來找我,我與月王爺會替大家做主。」
「多謝葉小侯爺,葉小侯爺救命之恩,王五我……我沒齒難忘,以後我王五這條命就是葉小侯爺,您的了。」
此刻,王五眼眶通紅激動不已。
他本以為自己是等死的局了。
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行了,王五,記住,你的命只屬於你自己,莫要輕易將自己的性命許諾給任何人。好生養傷,傷好,還要為大靖,為陛下建功立業呢。」
「葉小侯爺放心,等小人傷好了,一定好生上陣殺敵。」
後者紅著眼眶,又是重重點頭。
葉玄拍了拍他肩頭,示意其好生養傷,而後轉頭又看向了旁邊一人。
這是一名被兩人攙扶著的年輕人,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模樣。
一身的粗布麻衣,破爛不堪。
雖是冬日,卻是能看到其露在外面的肌膚。
此刻,這少年額頭冷汗不止,全身軟綿無力,幾乎就這般掛在了另外兩人身上。
而且他嘴唇乾裂無比,已經到了氣若遊絲的境地。
「大……大人,求求您,發發善心,先救救這孩子吧,他……他快不行了。」
「怎麼穿這麼少?」
葉玄當即上前,翻開了其眼瞼看了看,又撐開嘴觀察了一番,最後才切脈,同時問道。
「大人,這孩子是死囚,父母犯了事被發配軍中,先前沖陣獲了軍功,被特赦了。」
「難怪。」
葉玄微微頷首。
「他是打擺子,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量,熱的時候滾燙無比,不敢粗磨,涼的時候,渾身冰冷,我說的可對?」
「對對對!就是這般,大人,您……您能不能救救他,這孩子太苦了。」
旁邊的漢子央求道。
「無妨,別看他現在看上去病入膏肓,實則並無多大的生命危險,我開一副方子,你馬上讓人去熬煮,給他灌下去,三天,保證能藥到病除。不過這衣服太單薄了,若是繼續如此,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尋思了一下,葉玄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這少年身上。
「大人,這……這如何使得?」
「無妨,能為我大靖挽回一名戰士,一件袍子算什麼。」
說罷,葉玄又俯身寫了起來。
……
這般,在這等死營之內。
葉玄足足待了整整個把時辰的時間。
他將近百號的傷兵全部給看了一遍安排妥當,才在一干傷兵千恩萬謝之下,退了出來。
等到其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虛託了。
見其身形搖晃,常玉春與侯君集急忙上前攙扶。
「小玄子,辛苦了,常爺爺平生就沒佩服過幾個人,便是你爺爺,我都說不上佩服,但是今日,你小子算是讓常爺爺長見識了。」
「你當真讓常爺爺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禮賢下士,愛兵如子如兄了。」
「呵呵,常爺爺,將心比心,這些將士們也是爹媽生爹媽養的,來這東北邊境,為我大靖戍邊,說是保家衛國,可若真說到底,真正為的還不是陛下未的大靖的上層?」
「即使如此,為何要對他們還那般苛責呢?我們已經不能平等對之,同食同寢了,總歸說一些寬心的話,能救則救吧,否則,以後誰又會替大靖賣命呢?」
「對了,月將軍呢?」
掃視了一番,葉玄發現未見月公明的影子,隨即問了一句。
「哼!那小子沒有耐心等下去,扔下幾句話走了,估摸著去中軍大帳找月刑天告狀去了。」
「告就告吧,告是他的自由。」
葉玄輕笑了一句,搖了搖頭。
他本就與這月公明不是一路人。
先前之所以有些示弱,只不過是為了麻痹對方。
到最後,終歸是要對上的。
這時候,侯君集突然開口。
「小玄子,一路上我看你數次欲言又止,我想要說話,也被老常給制止,怎麼著,你莫非覺得這月公明有什麼不對嗎?」
「顯而易見的事情不是嗎?」
葉玄左右看了看,見進入這呼和特之後。
月公明便將身邊監視自己的人調走了。
這才說了實話。
「老夫也察覺出來了,只是哪裡不對,尚不明確,小玄子,你看出什麼來了?」
葉玄搖頭,沒有明說。
「暫時還沒有頭緒,不過這月公明的一些言語和舉止處處透著詭異,想來問題不會笑。」
「詭異?」
二老異口同聲道。
「不錯,就是詭異。」
葉玄點頭。
「詭異說不上吧?我倒是覺得這小子對你似乎滿有敵意的,這一點不知是怎麼回事。」
「呵呵,這一點很容易理解不是嗎?紅妝!」
葉玄看向侯君集,一語點破。
「紅妝?」
「你是說這月公明對紅妝有……」
「只怕是,人家是鎮北王的義子,又朝夕相處,紅妝又生的嬌美,很容易會產生情愫不是嗎?」
「你要這般說,的確很容易說得通。你這小子與紅妝私定終身,這月公明自然心中嫉妒。」
「我就說,方才你小子怎麼發神經一般要說與紅妝這丫頭無什麼瓜葛呢,原來是在試探著月公明。」
「其中一個原因。另外,咱們先前畢竟只有三人,而月公明卻帶著數百人馬,犯不著與之針鋒相對是吧。」
「你這小子,知道藏拙了。」
常玉春眉頭又是一揚,滿是讚賞的說道。
「呵呵,算不得什麼藏拙,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而已。」
「還是你小子有學問,用詞妥當。」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說是詭異吧?」
「若僅僅如此,倒是也沒什麼。可是兩位老將軍莫是忘記了,他與紅妝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可在我問道紅妝失蹤一事的時候,他的表現是否也太平靜了一些?」
「平靜?」
「是!一個極為在乎的人失蹤了,心急如焚才是,可是他卻給人一種無比淡定的神情,這似乎有些說不通吧?」
「有什麼說不通的,身為軍人,自應該有大敵當前面不改色之泰然自若。」
「那為何他偏偏容不得我?這豈不是兩項矛盾?」
葉玄隨之反問。
常玉春和侯君集當即一愣。
是了。
連紅妝這丫頭失蹤都能表現的足夠平靜。
在面對葉玄這個情敵,他是否應該保持的更為淡定呢?
可事實呢,這月公明一副要生吃了葉玄的架勢。
「葉玄,你該不會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