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神情倏然一僵,臉色難看至極道:「立字據就免了吧?」
葉玄神情玩味:「本侯勸你還是立的好!有鑑於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我可不保證待會群情激憤的長安城百姓和學子們會不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文斗輸贏是小,丟了性命可就划不來了。」
柳生瞳孔狠狠的收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望向擂台之下。
果不其然,先前對自己還欽慕不已的長安城百姓與學子們,眼神充斥恨意,一副擇人而噬的感覺。
自己剛才的行徑,引起了眾怒。
「好,我立!」
柳生心生膽怯的點了點頭。
這裡是大靖,自古民風尚武,他還真怕這些人做出出格的事兒來。
當即不再遲疑,直接俯身立下字據,交由葉玄。
葉玄過目之後,揣入懷中淺笑道:「柳公子別覺得此事丟人,這或許是買命錢,你可以出題了。」
柳生陰沉著臉從桌案旁取了一卷畫卷出來,當眾展開。
葉玄定睛一看。
畫上是一名妝容素雅的女子,站在一座石橋之上,橋下是涓涓河流,一艘烏篷船之上一名儒衫年輕男子擁著一名美妾向著畫盡頭盪去。
石橋之上女子望著那烏篷船,眼神哀婉,泫然欲泣,流露出極度悲傷卻又極為克制的情緒。
艹!怎麼有種後世小三上位拐走男主的感覺?
乍看之下,葉玄頓時心生狗血劇情。
與此同時
「竟然是這幅畫,這下葉小侯爺難了。」
「是啊,這幅畫當年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柳媚娘萬兩白銀請全天下文人為此畫題詩,卻始終不能令其滿意,今日看這柳生的意思是讓小侯爺題詩?」
「八九不離十了,只是這畫怎麼落在了柳生手中?」
「誰知道呢……哎,當年柳媚娘與其夫君也是羨煞眾人的神仙眷侶,誰能想到一場意外,天人永隔……」
「可不是怎的。」
什麼個情況,不是小三上位
葉玄揚了下眉頭,心下詫異。
「怎麼,小侯爺未曾聽說過此間故事?「
「呵呵,願洗耳恭聽。」
「此畫乃是恩師於三十年前所畫,畫中女子乃是柳某親姑姑……」
當即,柳生將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同葉玄細細講述了一遍。
他這才明白,這幅畫壓根不是什么小三上位。
而是畫中女子紀念亡夫所畫。
畫中女子名叫柳媚娘,乃是臨安城的大戶人家,家境殷實,自個兒也是生得貌美且頗有才情。
十八歲的時候經媒人認識了自己的丈夫孫清,兩人一見鍾情,恩愛非凡,從此夫唱婦隨,好不快活。
只是天不遂人願,半年後的一次遊船,丈夫孫清不慎落水溺死,獨留女子飄零於世。
為紀念亡夫,女子請了大儒陳鴻作畫並取名《秋殤圖》。
而之後的多年裡,不少文人騷客感動於女子的痴情,想要為畫卷題詩都被一一拒絕。
三年前,女子柳媚娘,也就是柳生的姑姑鬱鬱而終,將此畫交於其手。
並囑託其找一位真正的大才為畫卷題詩,以了卻夙願。
靠!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差點鬧了個大烏龍。
柳生:「姑姑死活,我南晉不少大家也曾想替畫題詩,但卻無人能令我滿意,今日見小侯爺文采斐然,所以想請小侯爺為姑姑此畫題詩,不知可是願意?」
葉玄冷笑一聲:「我若是說不願意,豈不是你直接就贏了?」
「取筆來!」
他這麼一說,眾人立時心神一震。
旁邊國子監的僕役連忙遞上毛筆。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葉玄再次俯身寫了起來。
四句詩,一揮而就,接著他直接扔掉了毛筆,一臉快意道:「如此至誠至善的愛情,當得起本侯作的這首詩。」
柳生眉頭立時皺起,面色陰鬱起來。
他這話什麼意思?
自己姑姑的故事,還配不上他寫的詩不成?
「好畫,好詩,好故事,自當由德高望重者來讀,王老先生,煩請您老上台,為我長安城百姓與一眾學子讀詩可否?」
「哈哈哈,葉小侯爺盛情邀請,怎敢不從。」
王洵老先生朗聲一笑,當即排開眾人大步流星的走上了台去。
隨後他接過了葉玄遞過來的詩詞,只看一眼,整個人便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台下
「這老頭今個兒是怎麼了,又呆住了?」
「嗯,是有些戲多了。」
「該不會是葉小侯爺又作出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詩出來了吧?」
「做夢呢!好詩哪那麼容易作出來的?」
「可他剛才說話的口氣,似乎有那麼回事兒。」
見王洵老先生呆住,葉玄連忙上前。
「咳咳咳,王老先生,我知道你很驚訝,不過您還是先念出來為好,今個兒我可是在賭命,陛下還在金殿等著呢。」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首詩的威力,一般人都扛不住。
更遑論一向愛詩之人。
但他更清楚讓永盛帝等久了,自己沒好果子吃。
「小侯爺見諒,老朽實在是震驚的無以復加。」
嘴唇囁喏,王洵老先生神情激動,手都有些哆嗦。
他高高地仰起頭,清了清嗓子。
「詩名《臨安晚望》: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此兩句詩一出,眾人便知道葉玄是準備藉由浮雲、晚翠、落日、秋聲等秋日特有的景象來烘托一種淒涼悲傷的情緒。
兩句詩雖然極為符合格調也算是上佳之選,卻還未到讓人驚艷的程度。
是以不論柳生還是台下的一眾大靖文人學子都表現的很淡然。
王洵立於擂台之上自然將一眾人的表情看的真切。
事實上他才看前兩句詩的時候也是如此,但葉玄真正的殺招是後面兩句。
他故意頓了一頓,然後掃視眾人,用自己最為渾厚有力的嗓音,無比鄭重其事而又語調舒緩的念誦出了整首詩的第三、四句!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什麼,我聽到了什麼?」
「我滴個老天爺!」
「神了,這兩句神了,簡直是神品!」
「他是怎麼想出來的,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宛若平地起驚雷。
王洵念出葉玄後兩句詩的時候,整個國子監門前廣場徹底炸開了鍋。
聽了前面兩句寫景的詩句,人們先入為主的以為葉玄這首詩只能算是合格之作。
不落下乘,卻也不會出奇。
可誰曾想到這後兩句,簡直就是點石成金。
一下子將整首詩的格調與意境徹底拉了起來。
人們腦海中浮現出了柳媚娘手扶欄杆獨望空寂的河流與那烏篷船,回憶美好過往之時,那份淒涼、那份絕望和傷感。
還有哪首詩如葉玄這一首更能貼合柳媚娘當時的心境呢?
畫雖好,可再好的畫又怎能畫出一個人對愛人的思念,一個人在失去摯愛之人時候的那種無助那種難以言喻的心緒。
台上,念完詩的王洵老先生依舊懷揣激動心情。
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到突逢佳作時候滂湃的心情。
他想喊想大聲叫出來,可卻必須強壓激動的心情,一句一字的念給大家聽。
此刻,看著台下狂歡般的眾人,他無比的幸福。
正如他所言,能讀葉小侯爺這首詩,當真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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