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沁做事很穩,她把衣服和鞋子送來之前,還把牌子給剪了。
蘇菱換上有點大,她推開門出來,秦驍在等她。
恰好初夏,門外夕陽漸暖。她握住書包帶子,一時有些恍惚。秦驍這年二十七歲,眉宇還有幾分不羈和痞氣,他這個人脾氣不好,上輩子她一開始去他身邊,忤逆他的時候,吃了很多暗虧。
他腦子好用,不像她這麼天真。
蘇菱最後總會暈乎乎地被他騙著答應很多霸王條款。
比如戴腳鏈。
珍珠、藍寶石、紅瑪瑙的她都戴過。
說起來羞恥,回想起來也羞恥,偏偏秦驍臉皮厚,他根本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
她最怕的,其實就是二十七歲的秦驍。匪氣重,做事太霸道。如今她站在這裡,單單看他一眼,就生出了退意。
秦驍側過頭,她連忙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
畢竟是學表演的,她解除了危機也就沒那麼侷促。
蘇菱背著自己的小包。
她背不慣單肩和挎包,從幼兒園念到大學,她都背的雙肩包,包包是黑色的,耐髒。談不上什麼審美不審美,蘇菱窮慣了,向來不計較這些。
上面有一隻粉色的毛絨兔子,書包上自帶的。
許是學藝術,她站著的時候脊背很直,看起來非常有氣質。
蘇菱說:「謝謝了,衣服和鞋子的錢我給你。」
她不太擅長交際,說完就眼巴巴看著他,企圖從他嘴裡吐出一個數字,然後從錢包里給錢。她的想法很樸實,雖然……可能給不起,但是可以打欠條,賺了錢再還他。
這輩子欠誰都不能欠秦驍,他霸道地很,欠了他東西,就得是他的人。
她不世故,秦驍卻是在商圈混大的,自然明白她是個什麼意思。他笑了一聲,出口卻不正經地很:「要不你過來,我親一下嗯?」
她睜大眼睛,也不想什麼還錢不還錢了,拔腿就往門邊跑。
秦驍伸手,剛好抓住她的書包。然後慢悠悠繞到她面前:「跑什麼?」
她比他矮一個頭,抬起眼睛秦驍才看到她眼眶紅紅的,仿佛要急哭了。
秦驍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呆萌的少女,他說什麼她都信。
秦驍眼裡帶著笑意:「不是要還錢嗎?」
她掙扎的幅度小了一點,「多少?」
「這個給我行不行?」他指了指她書包上的兔子。
蘇菱搖頭。
「這么小氣的啊?」
她臉蛋很紅,有點急:「那個……它不值錢的。」
書包才四十幾塊錢,那個娃娃頂多兩塊錢。
她聽見男人低低的笑聲:「我就喜歡它怎麼辦?」
他這是什麼癖好呀!
他靠太近,蘇菱後退,秦驍看出她的抗拒,於是只是伸手:「給我。」
命令式語氣了。
蘇菱有點怕,她猶豫了一下,把兔子解下來遞給他,然後怯生生問:「我可以走了嗎?」
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蘇菱額發有點濕,她發質軟,泳池沾了水,現在還沒幹。齊劉海看起來又萌又乖。
秦驍一手拿著她的兔子,另一隻手幾乎不受控制的,想摸摸她頭髮。
她看懂他的意圖,眼神驟變,受驚一般,飛快往外跑。
秦驍這次沒攔,他輕笑一聲,走出去的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怕什麼,他心想,他一根手指頭都還沒摸到。
賀沁站在車旁,看秦少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粉色的毛絨兔子。
賀沁:「……」
她剛剛也看見那個慌張跑出來的小姑娘了,這多半是人家的東西,賀沁內心覺得一言難盡。
然而賀沁給他當秘書這麼多年,眼力勁兒好得很,違心地夸:「這兔子挺可愛的。」
秦驍低眉笑了一下。
眼神柔軟。
賀沁愣了愣,她沒見過秦驍這幅模樣,「秦少,你認真的?」
秦驍不說話。
過了很久,賀沁才聽見他問:「我看起來很可怕?」
「……」
~
蘇菱把衣服和鞋子洗好,放在網上賣。
四天後才賣出去,一共賣了一萬三。
原價兩萬一,因為她穿過一次,加上牌子剪了,所以賣得便宜很多。
她把錢裝好,仔細填了清娛的地址,寄到清娛去。
後期如果接了戲,她會把剩下的八千塊補上。但如今總資產不過一千塊,她只能慢慢來。
蘇菱雖然性格軟,但無論在怎樣的環境,她永遠都只做自己。
古書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前兩句用在她身上,其實還有點應景。
她自己不知道這樣的品格到底有多迷人。
貧窮她不在意,富貴時不驕奢,千夫所指時她會學著堅強,從不說別人壞話,默默付出的永遠比說得多。
滾滾紅塵,無論她走幾遭,都是坦蕩而乾淨的。
她把快遞寄走的時候,剛好六月九號。
高考結束了。
新聞這幾天都在播報高考情況——
某某第一個出考場,記者採訪,他答今年數學挺簡單。
結果後面出來的哀嚎一片。
還有沒帶准考證,當場急哭的、考完以後心灰意冷,揚言活不下去的、結伴復讀的。
林林總總。
這種氛圍蔓延全國,蘇菱也跟著緊張了好幾天。
她隔了一天才打電話回去,蘇菱心想,畢竟倪浩言不是很待見她,他心裡的姐姐只有倪佳楠。
她怕討他嫌。
電話才響了一聲那邊就接起來了,她還沒說話,那頭倪浩言就說:「有空關心別人的弟弟,怎麼不見你對我有這個心?」
她什麼時候關心別人的弟弟了?
一回想,又記起上次說,她幫朋友的弟弟問問什麼情況下考不好。
蘇菱沒法解釋,於是只能順著他:「我的錯。」
倪浩言:「……」他不是想聽這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
他想起昨晚同學聚會,書撕了以後紙張滿天飛,好幾個人要趁著畢業大膽去告白,爭取趕上早戀的末班車。
有人問他:「你有喜歡的女生不,高中那麼多人追你,怎麼不見你談戀愛?」
他喝了點酒,冷淡回答:「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怕不是仙女才能滿足倪學神哈哈哈哈!」
他聽見仙女兩個字愣了愣,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位表姐,然後一把推開酒鬼們的頭:「別瞎說!」
這種事,想都不許想。
蘇菱問:「倪浩言,發揮得還好嗎?」
少年泄氣般一拳錘在牆上,隨口應:「好。」
咚的一聲,蘇菱隔著電話都聽見了,她嚇了一跳:「你那邊怎麼了?」
倪浩言把手揣進褲兜,剛好摸到那個鴻運符,他平靜下來:「樓上在裝修。」
「噢。」她放心了,倪浩言是真學霸,他既然說好那就是真的好。
蘇菱很高興,至少她的重生,已經帶來了一個人命運的改變。
雖然她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蝴蝶效應的強大她從來都是嘆服的。
只有這樣,才會一想想就讓人對未來充滿希望。
「你……」倪浩言欲言又止。
「嗯?什麼?」蘇菱疑惑。
「算了沒事。」
於是蘇菱掛了電話,她答應了雲布,等表弟高考完就去看她。
劇組離得挺遠的,三個半小時的車程,差一點就跨市了。
蘇菱和雲布提前約好了時間,雲布剛好沒有要拍的戲份,來接她。
大老遠,雲布就嗷嗷叫著往蘇菱的方向撲,一點也沒有成年人該有的穩重,她想死菱菱了!
蘇菱也笑了,一探頭才發現雲布後面還站了個男人。
蘇菱一愣,這人她認識,正是幾年後紅遍大江南北的影帝,紀崇。
紀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雲布大吹特吹,把閨蜜蘇菱吹上了天,什麼「盛世美顏」,「天下第一好看」,「演技炸裂」……
雲布口才確實好,紀崇雖然不信,但還是被好奇心驅使決定來看一眼。
就這麼一眼,他竟然覺得除了最後一項「演技炸裂」有待考證,前兩個形容詞她也當得。
紀崇伸手:「你好,我是紀崇。」
蘇菱前世只在電視上看過他,她每次在屏幕外看見他,眼神都是艷羨的,畢竟紀崇很厲害,演技也好,她卻只能困於一隅。
如今有種見偶像的感覺,她握住他的手,有幾分緊張:「你好,我叫蘇菱。」
紀崇目前還只是個略有人氣的男演員,但是他性格好,很吃得開。
雲布沖他眨眨眼:「怎麼樣?」
紀崇頷首。
雲布欣喜:「我就說嘛,那你可以幫忙爭取一下那個空缺的角色嗎?」
紀崇和導演關係不錯,他看了眼蘇菱,以她的顏值,要真混娛樂圈,哪怕沒有演技,當個花瓶都會火。
他點頭:「我試試。」
蘇菱聽得雲裡霧裡,等紀崇離開,她連忙問雲布:「怎麼回事?」
「劇組有個女演員過敏了,比較嚴重,空了一個角色,我就給紀崇推薦你啦!」雲布昂首挺胸,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蘇菱:「……」
她還沒瘋,這部劇清娛投拍,相當於秦驍的天下。
她那麼艱辛,才躲過了《十二年風塵》。現在這個又是什麼情況?
蘇菱一抬頭,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熟人。
「她?」
雲布看了眼人群里被擁簇的女人扁了扁嘴:「鄭小雅啊,女主角。」
蘇菱抿唇,臉色不太好。
鄭小雅,把她從樓上推下去的人。秦驍將來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