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良配

  六月中旬的日頭被戰火燒的灼熱，梁王於封地鄚州起兵謀反，一連破了三關六城，不日便將兵臨沂水青州，屆時若青州兵敗，九州大炎朝便要換天了……

  吏部尚書仇津府上，氣氛陰沉。

  仇靈坐在荷花池旁的小亭中，左手放在小亭的圍欄上，下巴磕在左手小臂上，面色不悅，看著滿池荷花她心中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纖細的玉指在水中逗弄著幾條紅色小錦鯉，小魚們擁過來啄著水中手捧著的魚食，弄的仇靈的掌心有些癢，微動…魚兒們被驚得游開，躲回了荷葉下。

  侍女玉菀進了亭子，將一方帕子呈上，聲音頗有些擔心，但並不急躁：「小姐，二少爺被派去做了青州援軍副使，主將是宰相沈淵之子——沈玄燼，即刻便要出兵。」

  「呵…皇上這是催命呢？」仇靈吐槽一聲。

  沈玄燼是上京有名的心狠手辣，手上掌管著長乂府，那是皇帝的爪牙，一直都是掌管鋤奸除患，據說沒有哪個刺客和姦佞能逃過他的審訊手段…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

  不過他可從未上過戰場，首戰便要關乎國之存亡，也是高開了。

  仇靈接過了帕子，擦乾淨了手上的水，起身走出亭子：「備馬車了嗎？」

  玉菀應是。

  仇靈到南昌門時，大軍已集結於城下，十萬大軍交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眾臣心中終是堪憂。

  仇靈撩了帘子，從馬車裡下來。

  仇崢見她來，上前相迎，先前他身側的便是沈玄燼，仇靈總覺眼熟，但他未回頭，只能見他高大的身影，束髮與鮮紅的髮帶被風吹起，引的人對他的面容浮想聯翩，頗似話本里的少年將軍。

  英俊，自然是英俊的，那可是上京的姑娘們夢寐以求的郎君，怎麼會只是身世過人？

  「姣姣怎麼來了？」仇崢詢問道。

  仇靈將目光移回仇崢身上：「二哥怎麼突然就請求出兵了，這一戰若敗了怎麼辦？」

  仇崢搖頭，風吹的人凌亂不堪:「這仗不打，輸了也是死，不如一搏，若贏了還能拿個軍功輸了好歹還能記個壯士的名聲，何況，你們在上京，就算為了你們，我也不可能抗旨。」

  仇靈撩起鬢邊的頭髮別在耳後，心中頗有些心疼仇崢，但她知道，仇崢不可能死在那，她點了點頭：「好，二哥，我等你回來。」

  「時辰到！準備出城！」

  一個公公在城牆上喊道。

  仇崢拍了拍仇靈的肩:「哥走了。」

  看著仇崢遠去的背影，仇靈道了聲保重。

  仇崢翻身上馬，他身側的男人先收緊韁繩調轉馬身面向城門走開，從內城門的陰影出來，仇靈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人怔住了，劍眉星目，皮膚並不算白皙，放在男人堆里也頗為出色，騎在馬上都比幾位副將高出半個頭，他哥哥也有八尺，沈玄燼是真的「巨人」啊！

  男人的目光似是無意從仇靈身上掃過，卻在裝作移開後用餘光關注著少女的舉動。

  仇靈的目光卻不加掩飾的停留在他身上，他若此戰告捷，那確為良配，至少，看起來賞心悅目。

  副將們的馬跟隨其後，當馬行至仇靈身前時，沈玄燼的目光也不再躲藏，直直與她對視著目光沒有初見的打量，讓仇靈感覺到的全是熟悉和莫名的占有。

  在擦身而過後才結束了這場對視。

  直到大軍已過，仇靈仍舊盯著他身影消失的地方。

  「姣姣，在看什麼？」

  仇靈猛的回神，身後的是當朝太子——顧辭。仇靈面色冷漠，不復從前的見他就笑：「沒什麼，太子殿下怎麼來了。」

  顧辭隨著她的步子走著：「我奉旨來送行。」

  仇靈嗯了一聲，：「太子殿下莫再跟著我了，臣女還得儘快回府上陪阿姐。」

  顧辭停在了原地:「姣姣！你到底怎麼了？」

  仇靈也頓住了步子，片刻後緩聲道:「臣女身份低微，不宜與太子殿下走的太近。願殿下自重。」

  言罷，仇靈不再遲疑，玉菀替她撩開帘子，她躬身上了馬車，車在集市和街道中穿梭，最終回到了仇府。

  仇津和妻子宋芸回了老宅，大哥仇楠也在宮中與大臣們議事，只有她三姐姐仇鈺在府上，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禮儀規矩都刻在了骨子裡，還張了一張我見猶憐的臉，是上京城裡最有才氣的姑娘，而仇靈，書也讀了不少，女紅、禮儀、琴棋書畫，倒也樣樣精通，不過稍稍遜色與仇鈺一些。

  仇靈不同與仇鈺，她六歲時走丟，直到十歲才被找回來，長像仇鈺又沒有那麼柔弱，倒是明艷，一雙漂亮的眼睛每一個弧度都像是奔著勾人魂魄去的，有種高傲，但又並不讓人厭煩的樣子，她性格也不怯懦，不自己惹事，也不怕別人找事。

  而仇家也是多年來順風順水，雖然仇父官到五品便止步不前，但仇楠也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已是兵部侍郎，仇崢也在軍營里摸爬滾打走到了五品的位置上，不高但安穩，不少人家也都想將女兒送進仇家。

  上京百姓里有一說法，「投胎當投仇府，嫁人當嫁仇郎，娶妻當娶仇鈺，做人當做仇靈。"仇鈺先前因為身子不舒服都在屋中睡覺，等到起來聽到消息的時候仇靈已經回了府，她雖明白聖命難違，但心中也還是擔心她二哥的。 「姣姣！二哥他已經出城了嗎？」

  「是。」仇鈺的身體今日十分的弱，站在廊下都一手被侍女扶著一手撐著柱子，仇靈兩步上前扶著她。

  仇鈺臉色已蒼白了:「二哥怎麼什麼也不說一聲就接旨了？這戰場上刀劍無眼，他若是有個什麼意外怎麼辦？」

  仇靈扶著她朝房裡走邊走邊安慰到:「阿姐可信我？」

  仇鈺咳嗽兩聲，點了頭。

  「既然相信我就放心吧，二哥此戰必定告捷。」

  仇鈺雖擔心，但見仇靈如此篤定，她也稍稍放心，只在心中祈求仇崢凱旋。

  這一戰打了三個月，本是必輸的局卻偏偏迎來了轉機，沈玄燼帶的兵居然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一連奪下冀州，兗州，青州；埠義郡，清河郡，南溪郡，峮易郡等三州十四郡。這種戰績就是開國功臣永輝侯爺也是沒有的，一時間沈玄燼名聲大噪。

  仇崢這人向來報喜不報憂，寄回來的家書三句離不開大戰告捷，告捷，再告捷，自己過得好，有時還會提上沈玄燼一兩句，不過仇家人一致認為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