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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會的不會的

2024-09-18 08:02:06 作者: 鶴華歲歲
  月華如練如洗,如一條朦朧的銀色綢帶圍繞著明朗皎皎的月,墮葉一片片,在蕭瑟的寒風中落寞起舞。

  挑開馬車的帘子,易陪思目光所至,是守著孤夜的公子站在丞相府的門前,他穿著雖厚,但身上的衣衫遠遠抵不住這寒風,景瀟冶挑著盞忽明忽暗的夜燈,就那麼站在青石板路上,風也是憐香惜玉,不忍心摧殘他,只是掠過,帶起他的絲絲縷縷墨發。

  聽到馬車軲轆吱嘎吱嘎碾過青石板,景瀟冶轉身,兩個人的目光就那樣撞到了一起。

  明明今天月亮那麼圓,那麼亮,易陪思為什麼只能注意得到景瀟冶手裡的燈呢?

  是在宮裡待的太久了嗎?

  是路上耽擱太久了嗎?

  還是回來的太晚了嗎?

  他是一直站在外面等他回來嗎?

  今天的夜那麼冷、那麼漫長,要是自己不回來他就一直等下去嗎?

  沒等馬車停穩,易陪思撩開帘子要下車,馬車猛的一晃,易陪思沒站穩,身子一歪,欲要摔倒,景瀟冶走上前,攔腰抱住了他。

  原來沒摔。易陪思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胸膛。

  對方抱的很緊,緊到能隔著胸腔聽見堅實的心跳,生怕一鬆手,人要跑了似的。

  熟悉的檀香快被夜晚的襲風吹散,景瀟冶的身上有淡淡露水凝結的氣息,以及丞相府門前那佇倚著的桂花樹的香氣。

  他的臉埋在易陪思脖頸處,一點點蹭著易陪思的後頸。

  是凍得有點久了吧?

  他的鼻尖有點涼呢。

  面頰也是一樣,冰冰涼涼的。

  易陪思眼眸向下移了幾寸,儘管景瀟冶抱著他抱的很穩,面色像往常一般從容,但指尖的輕抖、控制不好的呼吸,還是泄露了他的慌張與失措。

  心猝然一緊,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在心底翻滾,易陪思伸出手回抱住了他,他一下一下輕撫著景瀟冶的長髮,問道:「怎麼這麼傻?就在這裡等著?」

  睫毛遮眸,夜間的重重寒風襯的他眉目冷了幾分,景瀟冶的聲音在易陪思耳畔響起:「我怕你不回來了。」

  易陪思很是心疼,想哭又想笑:「怎麼會?外面好冷,我們快回房間吧。」

  是景瀟冶把他抱回的內室。

  蠱蟲在身體裡一點點涌動,像是一隻不知疲憊的螞蟻輕輕咬著易陪思的筋脈,易陪思有些心亂,這是怎麼回事?

  是與景瀟冶靠的太近了嗎?

  一路上易陪思說了很多遍:

  放我下來吧,瀟冶?

  抱著我很累的,放我下來吧。

  我自己能走的……

  我真的能走的。

  對方回答的都是:不要。

  將易陪思平平安安地放在暖榻上,反覆掃視幾次確認什麼事情都沒有,景瀟冶才鬆了口氣。

  易陪思雙眸微動:「嗯?」

  景瀟冶坐在他身旁,將手爐遞給易陪思,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想問的也太多,他們分別大半天,如今剛能關上窗獨處。

  他聲音溫和卻帶著疲倦:「今天江漣和你說什麼了?」

  他說的是江漣,不是陛下。

  而且應該是他比我更需要手爐吧?

  易陪思將手爐塞了回去,放在景瀟冶手裡拍了拍,說道:「沒說什麼,陛下今天和我剛相認,聊了些事情。」

  「我不能知道的嗎?」景瀟冶定定看著他,情緒難以分辨。

  「沒有,沒有。」易陪思抬起手摸著景瀟冶的臉,明明在屋裡有一會了,臉還是這麼涼,易陪思指尖划過他的臉頰,想把自己手指的溫度傳給他。

  景瀟冶忽然垂下眸子:「易陪思,我很害怕,今天你不回來了,再一次拋下我。」

  「怎麼會?」易陪思心中一酸,很快回答他。

  景瀟冶的聲音啞的不行:「我怕你變回翼軫君,就不再要我了。」

  「不會的……不會的。」易陪思心裡難受的打緊,一下下撫摸著他的背,想要安慰他。

  景瀟冶很久沒開口說話,霎時,他抬起眼迎上易陪思的目光,那雙漆黑的眼眸里,只映著一個易陪思,景瀟冶低語道:「能給我些安心嗎?」


  易陪思不懂他的意思,問:「什麼?」

  說罷,景瀟冶抬起臉,雙唇落在了易陪思唇齒間。

  景瀟冶的唇涼涼的,卻很軟,他細密的睫毛掃過易陪思臉頰,讓易陪思渾身一顫。

  舌尖相碰的時候,易陪思意識到了兩個人現在在幹什麼。

  這樣是不對的。

  他心中默嘆一口氣,眸子垂了垂,手心抵在景瀟冶胸口,硬生生將兩個人分開了。

  但只分開了一寸,景瀟冶的呼吸還是能落在易陪思臉上。

  「這樣不好。」易陪思別過臉,他的聲音並不響,卻清晰的像暮山寒池滴落的水珠,讓景瀟冶心頭一陣凜冽。

  景瀟冶見易陪思眼神閃躲,睫毛微微顫抖,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敢與自己對視。

  「怎麼不好?」景瀟冶唇又湊近了些,剛剛那個吻太短暫了,是遠遠不夠的。

  易陪思眸子一頓,究竟是哪裡不好他還真的說不出來,他只能捂住嘴不讓親了,連忙道:「瀟冶,我們……」

  腦海中全是今天易陪思因為自己被為難而生氣大發雷霆的場面,景瀟冶覺得他的心中的情緒要壓抑不住了。

  他時時刻刻清楚,他眼前的,正是他心儀多年的人。

  景瀟冶聽不進去的,他拉開易陪思的手,身子往前一湊,兩個人又吻在了一起。

  易陪思一驚,手懸在空中不知所措,一邊吻著,景瀟冶一邊睜開一隻眼,想笑卻不想讓易陪思為難,於是他輕輕握住了易陪思的手腕,將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現在他眼前,景瀟冶正一點一點吻著他,他眼眸微垂,眼中的情意如同漲潮時的海水一般波濤洶湧,強烈又明顯,易陪思能看出來,景瀟冶看他的眼神,是看在自己心愛之人的眼神,毫不隱瞞。

  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有這份心意的呢?

  是易陪思太愚昧,竟現在才發現。

  景瀟冶待他的好,給予他的溫柔與陪伴,這麼多日日夜夜的守護,一切都說的合理,都在訴說著這份心意。

  很明顯嗎?

  太明顯了,只是易陪思當局者迷,把自己長久束縛,困在這座心底的圍城裡,導致看不清對方這麼明顯的感情。

  景瀟冶的手指輕撫過易陪思的唇,易陪思頓了頓,搭在景瀟冶肩膀上的手一點點蜷緊。

  得知這份感情後,易陪思既覺得驚異,又有些……發自肺腑的暗暗開心。

  怎麼回事,有點開心呢。

  那就順從自己的心吧。

  這是易陪思最後對自己說的話。

  接下來的吻易陪思沒有反抗,在景瀟冶的唇馬上落下之際,易陪思急促閉上了眼。

  舌尖划過唇齒時,景瀟冶一怔,很快他默不作聲地笑了笑,投入狀態,專心致志吻著易陪思。

  吻了有一會,景瀟冶睜開眼,看見的是易陪思泛著紅的臉頰,像熟透了的蘋果,都紅到耳根了。

  雙唇微微分開,景瀟冶眼眉一彎,清朗的笑容掛在臉上,他手指拂過易陪思的唇,像四五月份的柳絮般輕柔,他語調溫和:「是不是感覺很好?我們再來一次?」

  「嗯……」易陪思整個人一片空白,來不及去思考就回答了景瀟冶的話。

  他現在在幹什麼?

  他又要在幹什麼?

  他剛剛乾了什麼?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臉好燙好燙,心也怪怪的,像有一場煙花炸開,又有一把小錘子在裡面敲敲敲個不停,其他的,什麼都想不來了,所以景瀟冶說那句聽話,再來一次的時候,易陪思沒有思考地回了句嗯。

  靜如潭的夜,天空湛的靜謐,仿佛墨水浸染在了天際,只留下月光一處白淡,月亮越升越高,穿過一縷一縷層雲,掛在了桂花樹的高枝上。

  景瀟冶捧著他的臉,一點一點的吻著他,生澀又輕盈,忽然景瀟冶推了一把易陪思的肩膀,護著他的腦袋,把易陪思摁在榻上,躺下後,兩個人的唇沒有分開,易陪思只覺得,他們的吻,越來越劇烈了。

  蠟燭在不知疲倦地燃燒,飄煙成縷,蠟足足短了一截,他們吻了多久呢?易陪思不知道。

  終於唇齒分開後,景瀟冶又親吻了易陪思的額頭。


  唇間的溫度被帶走,易陪思緩緩睜開了眼,他的眼底是一片霧氣,抬起眼,眼前是景瀟冶極為好看的臉龐,離得那麼近。

  易陪思的手還搭在景瀟冶肩膀上,兩個人卻一句話都不說了。

  是景瀟冶先開口的。

  「要喝點水嗎?我去給你倒。」景瀟冶問。

  易陪思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他急促地回應了個嗯。

  喝完水後,易陪思臉上的紅暈倒是消去些,可是心裡卻不僅僅是蕩漾著微動的漣漪。

  漣漪起伏的水面上,荷與蓮枝葉交錯猛漲,露水在蓮葉上跳動起舞,滑落還留下晶瑩剔透的水滴,明明是夜晚,蓮花卻一朵朵盛開,像是寒冬凜冽,愈要結冰泉水迎來了春和景明,暖意萬頃。

  也不知道易陪思在想什麼,景瀟冶看他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像是被人狠狠欺負了,他些自責。

  也是知道易陪思臉皮多薄,景瀟冶暗暗反省,剛剛真的有點過分了,他怎麼能按著易陪思親那麼久呢?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易陪思的面頰,易陪思卻突然起身,倉促說了句:「那個瀟冶,不早了,我先走了……」

  景瀟冶:「去哪兒?」

  ……

  不,他……他不要走,易陪思眸子睜得大了些,磕磕絆絆道:「我不走,我……困了,先睡了。」

  景瀟冶:「??」

  易陪思剛要手忙腳亂去掀被子,景瀟冶一把他拉回來,易陪思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懷裡。

  景瀟冶眉心微蹙,臉上卻洋溢著笑:「你跑什麼?」

  他的唇一點點靠近,呼吸都拂易陪思在他臉上,易陪思眼中一片朦朧,忽然回過神,急忙捂住景瀟冶的唇:「不……不能吻了!」

  景瀟冶笑笑,握住他的手:「好,我不吻。」

  易陪思點點頭,垂下眼帘:「那你說話算話……」

  景瀟冶:「好。」

  「瀟冶,那你先放我下來。」易陪思嘟囔,現在還坐在景瀟冶腿上呢……

  景瀟冶卻問:「不接吻,連坐著也不行嗎?」

  易陪思臉都紅了:「有凳子有椅子的我幹嘛坐你的腿!」

  景瀟冶牽著他的手,把人往懷裡摁了一些,聲音嬌滴滴的:「可我想讓你坐。」

  易陪思緊抿著唇:「我……我不要,我要起來了……」

  他剛有要站起的趨勢,景瀟冶身子一動,易陪思前功盡棄,又被扯回來了。

  真是沒辦法,他輕哼一聲,索性也不掙扎了,那就這麼坐著吧……反正吻都吻過了,也不差這一點了。

  景瀟冶笑了笑,眼眸裡面笑意溶溶,氤氳著層層瑩光,頃刻,他忽地收起眼裡的情緒,道:「易陪思,有件事想告訴你。」

  他又改了口:「不,是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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