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落一地繁花,秋月也奪不走那份清雅的氣質。
江頎玉拎著酒進來後,易陪思關上了門,他道:「殿下,抱歉,我不會喝酒呢。」
江頎玉含笑坐下,翻過來兩個玉杯:「沒關係,我們少飲一些,想來我運氣還蠻不錯,是第一位與易公子飲酒之人。」
喝一點應該也不會醉吧?
醉了倒是不可怕,易陪思擔心自己酒後失態,因為之前見過一向話少的遲師尊喝醉後,久久喊著某個人的名字,念念不忘,神情低落,易陪思當時真的很驚異,師尊居然有心裡一位這麼在意的人。
想來自己也沒有太在意的人,不會做到這樣,易陪思斟酌片刻,他應該不是一杯倒,那就,少喝一些。
江頎玉遞給他一杯酒,易陪思試著小飲一口,殿下說這壺酒珍貴異常,封了十多年,今日開心才拿出來。
酒杯湊到唇邊,清香味撲鼻而來,易陪思想了想,自己還是蠻幸運的,第一次喝酒,就能喝到這麼珍貴的好酒。
到底是什麼樣的瓊漿玉露,易陪思品不出來,他只知道這個酒很好,很昂貴,酒到口中,還是沒有什麼感覺的,咽入喉嚨,酒的烈與辣才展現出來,這種感覺生平第一次體會,喉嚨像是有一把火在慢吞吞灼燒,隨後划過胸腔入到胃中,這一路全跟著燒起來。
「咳咳咳——」易陪思捂住嘴咳嗽了好幾下,辣,實在是太辣了,江頎玉抿唇一笑,遞給他一杯茶:「易公子,喝點這個緩和一下。」
易陪思端起茶杯,猛喝一大口,嗓子的感覺還是不太舒服,江頎玉一飲而儘自己的酒,問道:「公子第一次喝酒,感覺如何?」
「很奇妙的。」易陪思開口,還好還好,他的聲音沒變,還以為自己要被辣的說不出來話了呢。
易陪思緩過神,與江頎玉聊了幾句,他一直覺得三殿下談吐讓人很舒服,坦率大方,不失風度,大概自幼在皇室長大,經過專門培養的有修養的皇子都是這樣吧,他瞭然輕笑道:「殿下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就好了。」
江頎玉很爽快同意:「好,那我以後就叫你陪思,你也不必和我客氣,叫我名字就好,被叫殿下,怪疏遠的。」
正值夏日,夜晚的蟬鳴不知疲憊,愈發愈響亮,窗戶半開著,幾許風闖了進來,吹的酒香滿屋皆是,江頎玉忽然開口:「陪思,你這次來旦恆,打算待多久?」
易陪思一手扶額,酒氣上頭,人也變得話多起來,問到這,他心中一酸,眼底翻湧著黯淡,易陪思扯了扯笑,不知怎麼將這種情緒壓下去。
他把心裡壓抑的話全說了出來:「不知道呢,這次下山,怎麼說也要小有成就才能回雲歸門,不想讓師尊他們失望……只是我做的不好,去了其他三個國家,跌跌撞撞,沒做出什麼事情,倒是把自己的自信心磨沒了。」
江頎玉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他眼睫動了動,似乎在沉思著什麼,良久,他開口道:「萬事開頭難,只要走下去,總會有結果的。易公子,你信命嗎?」
易陪思托著腮,他小聲抱怨道:「怎麼又叫易公子了?」
江頎玉哎呀笑道:「抱歉,我的不是,自罰一杯。」
相信命嗎?易陪思想了想,他道:「一半一半。」
這個回答很是有趣,居然從是與不是中取了中間的那一個,江頎玉問:「怎麼個一半一半?」
易陪思道:「就是,我即相信,又不全信,就像神明一樣,我雖說不期待神會庇佑我,但我路過神像,路過寺廟,總會去拜一拜。命也是如此,我不會抱怨為什麼我命這麼不好,為什麼這麼坎坷,抱怨是沒有用的,有這時間,不如去想想,怎麼做能把我拉出目前存在的困境,畢竟能將我救出來的,只有我。」
「說得好。」江頎玉頻頻鼓掌:「陪思,我果然很欣賞你,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的想法和你一致,完全一致。」
賀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能睡,睜開眼,看到陌生的房間,他一驚,慌張掀開被子,喊道:「哥哥?」
侍女推開門走進來:「小公子,易公子與殿下外出除邪祟,易公子說,等您醒來,不需要擔心,吃了飯,等他回來便是。」
賀瀾「哦」了一聲,點點頭,哥哥既然這樣說,那他肯定要聽話,只不過……賀瀾看著床上工工整整的另一邊,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陪思哥哥昨晚,不是和他一起睡的嗎?
壅都,郊外。
江頎玉與易陪思御劍來到一處樹林,樹林裡人不算少,大多數三五成群,江頎玉掠過一眼下方叢林密布的林子,道:「這一帶喜歡除邪祟的修士特別多,我們今日來的算是有些晚了。」
易陪思看著下方的人們:「邪祟除了就好,至於是誰除的,不重要。」
江頎玉笑了一下:「也對。」
他們下了劍,附近的修士看到江頎玉,眼中皆是一喜,紛紛行禮道:「三殿下,今日您也來除邪祟呀!」
「三殿下能不能帶帶我們,我們這裡兩個人。」
「帶你們兩個人幹什麼,上次你們擺個弱不禁風的陣法就跑了,只會給殿下添亂!三殿下要帶我們,殿下,您還記得嗎,我是小趙,上次跟您一起除邪祟的!我殺了很多呢!」
一大幫人熱情地涌過來,這陣仗,易陪思退後幾步,生怕耽誤他們聊天,心中感嘆,頎玉人緣真好呢。
忽然感覺到手腕被抓住,易陪思一怔,下一刻,江頎玉將他扯了出來,揚言道:「各位不好意思,今日我已經和這位公子約定好一同行動。」
修士們嘆了一口氣,也不再邀請了,只好遺憾說道:「好吧、好吧。」
人散後,江頎玉回頭對易陪思露出笑意:「陪思,我們走。」
兩個人在樹林裡搜尋起來,易陪思道:「頎玉,方才其實可以一起行動的,為什麼不再叫上幾個呢?」
江頎玉側過臉,輕笑出聲:「陪思,你覺得他們是真的想和我一起行動嗎?其實不是的,身處在這個位置,我看的很清,他們要不然就是想在我面前展示自己多麼英勇厲害,希望我一個賞識,把他們留下在府中辦事,要不然,就是拿我當刀使,知道我肯定會保護百姓,他們隨便揮幾下劍,出去就說方才和三殿下一起除邪祟,他們可以宣揚自己多麼厲害,和我關係多麼密切,把功勞全攬過去,反正也沒有人看見。」
是自己思慮不周了,這樣簡單一小件事,能看出來這麼多人心,易陪思感慨道:「是我想簡單了。」
江頎玉頷首,笑著說:「說抱歉幹什麼,我以前也不懂,那時候傻乎乎的,竟讓人當刀使了,外面傳言傳到耳朵里,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認過一個乾弟弟,什麼時候拜過把子。」
他還跟易陪思說,誰都是從不會到會的,你剛出山,要學的多著呢,不過也不用急,早晚都會學會的。
對方談吐幽默,易陪思也聽的輕鬆,江頎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著他笑起來,兩個人什麼也不干,就在那兒笑。
剎那間,兩個人忽然收起笑容,一個對視,立刻明白對方的意思。
邪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