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君修瑾,五米之距,卻猶似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夜闖我西閣,羞辱我妻子。各位,你們說我要幹什麼?!」
君陌殤墨瞳瑟縮,狠厲的眼神如同萬千冷箭,嗖嗖射向四面八方。
大廳眾人,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站在君陌殤身後的風凌煙,眼帘微垂,長睫遮住眸中冷傲。心底,因那一句「我妻子」泛出一絲暖意。
她知道,這一句當不得真。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留下她,不過是另有目的。
「這?」
一眾長輩,面面相覷,俱不敢言,也不能言。
君老夫人捻著佛珠,眯起了眼睛。
「從今日起,陸氏一家三口離開京山。往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回來。」
「至於君兆和。等他從羲和回來。問明一切,再行處罰。」
君修瑾眸光一緊,當即宣判。
陸寧宸一聽,兩眼翻白,暈死過去。
大廳里的人,都聽出來,君修瑾很明顯在袒護長子君兆和。
一眾長輩,齊齊看向君陌殤。
「各位覺得如何?」
君陌殤寒唇輕啟。沉幽的眸光,穿透力極強,一眼便擊潰人心。
眾人只覺渾身一凜,完全不敢與之對視。
偌大的廳堂,鴉雀無聲。
「這個結果。我不滿意。」
君陌殤眼神冷漠地掃過去,停在君修瑾那張黑如鍋底的臉上。
他明明坐著輪椅,卻氣勢凜冽。在一眾長輩面前,尊貴的有如少年帝王。
君修瑾再次被嗆,猛然起身,怒斥。「你到底想怎麼樣?」
「來人。」
君陌殤眸光一沉,冷聲命令。
「把陸寧宸送去西山。」
「你?」
君修瑾黑臉轉白。西山是京山最嚴酷的看押所。正常人在裡面待上三天,出來都得瘋。
「至於君兆和,等他回來。我再跟他好好清算。」
「清算」二字,又冷又酷,咬得極重。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凍住,呼吸都變得很是困難。
整個大廳,死一般的沉寂。
君修瑾又驚又怒。片刻,抬手指著他。
「君陌殤,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父親?!」
「你眼裡可沒我這個兒子!」
君陌殤臉色一沉,五官線條鋒銳森冷。加重的語氣,讓人脊背繃緊,直冒冷汗。
風凌煙靜靜地站在君陌殤的身後,盈巧的緋唇微微上揚。心底,兀自感慨。
君家三少,果然不是一般人。
饒是坐著輪椅,震懾力依然強大到無人能及。
「你……」
君修瑾氣得快要暈厥,手指顫抖不停。
「我既已醒,君兆和再無理由霸占繼承人之位。」
寒漠無情的聲線,宛如千年冰川。
君修瑾有如當頭棒喝,身體一晃,差點栽倒。
一眾長輩,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來,君陌殤把他們請來,最主要的目的在這。
當日,要不是醫生說他命不久矣,他們怎麼都不會同意,君兆和成為新一任的君家繼承人。
君修瑾有心偏袒君兆和,自是不願鬆口。可這架勢,若不答應,君陌殤只怕會讓他走不出西閣。
空氣劍拔弩張。
「老三說的沒錯,再怎樣,他都是君家嫡子。」君老夫人悠悠轉醒,開口打破僵局。
眾人立即附和。「三少說的是,君家繼承人只能是他。」
君修瑾臉色烏青,強撐著身體,狠狠剜著君陌殤。
「行。都依你。」
聞言。風凌煙微微傾身,附耳,小聲道。
「恭喜三少。」
輪椅上的男人寒瞳冷寂,峭唇輕勾,低聲回了一句。
「同喜。」
風凌煙一怔。
「我?喜從何來?」
這場大戲,終於落幕。
眾人相繼離開。
又驚又喜的雲汐月,輕撫了一下風凌煙的手背。
「兒媳婦,要不是你,陌殤不會這麼快醒來。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風凌煙挽了挽唇,沒有吭聲。
對君夫人,她懷有芥蒂。「配陰婚」這事,實在讓人膈應。
雲汐月轉頭看向自己兒子,哽咽道。
「陌殤,這四年。為了你,媽媽可是能做的都做了……」
君陌殤淡漠回她。
「連我死後的姻緣都定好了。」
「陌殤,你……」雲汐月頓住,錯愕看向風凌煙。「兒媳婦,你告訴他的?」
「是我。」
風凌煙雙手緊抓著輪椅推手,眼眸低垂,說不出的乖巧柔順。可仔細一看,星眸孤寒,透著冷傲。
「你該回去了。」
君陌殤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哦。好。」
雲汐月今天是真開心,最後這一點小插曲也沒有放在心上。走時,還抱了抱風凌煙。
「好好休息。媽媽明天來看你們。」
「好。」風凌煙挽起唇角,客氣地點了點頭。
西閣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風凌煙推著君陌殤回到二樓主臥。洛平川跟著端了兩碗甜湯進來。
「三少,少奶奶。這是夫人讓廚房給你們準備的甜湯。寓意你們以後的生活,順順利利,甜甜蜜蜜。」
還有一句。早生貴子。他沒敢說。
「你先放桌上吧。」
風凌煙瞥了一眼,訕訕道。
順順利利。甜甜蜜蜜。以後只怕是水深火熱。苦大仇深。
「少奶奶。夫人特別叮囑,一定要看著你們喝完。」
洛平川低著頭,看著白瓷碗中浮動的紅棗桂圓和枸杞。
風凌煙不想為難他,畢竟要不是他,自己很可能就成了君家爭鬥的犧牲品。
一口下去,味道還不錯。
也不知是不是餓了。不知不覺,瓷碗見了底。
「三少,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
風凌煙轉頭,發現君陌殤不見了。
「三少呢?」
「可能去了洗手間。」
「給我吧。」風凌煙接過洛平川手中的托盤。「你先下去休息。」
「是。少奶奶。」洛平川求之不得。
咯吱。
雕花木門隨之緊閉。
風凌煙把托盤放在小圓桌上,換了一身衣服,去到置物間收拾行李。
君陌殤雖然留下了她,但她不覺得,堂堂君家繼承人會讓一個二婚的寡婦睡在身邊。
與其自取其辱,讓他趕走。不如早早搬離,樂得安心。
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叔叔收了20億的彩禮,卻一分錢都沒給她陪嫁。不過,好在她的畫作,偶爾能賣出去幾張。價格雖不是特別高,加起來也有不少。
這些錢,她都存了起來。準備過幾個月給妹妹做手術。
也許是收拾行李的緣故,她感覺有些熱。在小凳子上坐了一會兒。誰料,身體非但沒有降溫,心情還莫名有些煩躁。
空調怎麼開這麼高?
她急忙起身,把室內溫度調到了16度。
還是不行。
心裡生出一團火,某種莫名的衝動滋生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