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恆鬆開疊搭的雙腿,毫不猶豫地起身。手指捏住大衣衣領,稍稍整理了一下。
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古銅膚色,俊朗中帶著野性。
這個男人,非黑非白,屬性複雜。
君陌殤斜睨了他一眼,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靜的深潭,冷得可怕。
走出總裁辦公室,右行,保鏢推開了消防樓梯。
君陌殤單手抄兜,邁步,上了台階。
裴恆緊隨其後,沒有一絲慌亂。
洛平川和阿魯都沒有看到。
幾分鐘後,君陌殤和裴恆上到了天台。
夜幕降臨,遠處的高樓大廈也亮起了璀璨的燈火,與星空遙相呼應,仿若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君陌殤走到天台邊沿,雙手抄進大衣口袋,漆黑的眸子倒映著星星燈火。
裴恆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遠眺,似笑非笑道。「夜景不錯。」
「高處不勝寒。」君陌殤幽幽啟口。
兩人對話,像是打啞謎。
裴恆笑了笑,雙手放進褲兜,整張臉籠罩在夜色里,看不真切。「沒想到,三少也會有這樣的煩惱。」
君陌殤側眸,看向他,眼神犀利了起來。「混跡黑白兩道,非黑非白,這樣的人生有意義嗎?」
裴恆驀的側身,雙眸滑過一絲厲芒,轉瞬即逝。「三少叫我上來,是想要找我談心?」
微微上揚的語調仿佛是在開玩笑,細聽卻是帶著冰冷的兇狠。
君陌殤也側過身來,狹長幽邃的黑眸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冷冰霧。「裴恆,你的親生父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也一樣。」
裴恆呼吸一窒,瞳孔瑟縮,臉上的肌肉也收縮了起來。沉默了片刻,他才不可置信地開口。「你都知道了?」
君陌殤薄唇輕抿,點了點頭。
裴恆咬了一下唇角,雙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抓住欄杆,深呼吸。
君陌殤回過身去,看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夜色中閃爍,清冷道。「你故意接近君行舟,到底為了什麼?」
裴恆手指緊了緊,反問他。「你說為什麼?」
君陌殤嘴角扯了兩下,淡淡的諷笑。「你要查的東西,不在他那裡。」
裴恆手指一僵,心猛地往下沉。頓了幾秒,漫不經心道。「三少知道我要查什麼?」
君陌殤眉心閃了閃。「裴恆,非要我說破?」
裴恆道。「你說。」
君陌殤微微擰眉。「我昨天在警署見過你師傅。」
一句話,點破了裴恆「臥底」的身份。
裴恆心頭一緊,怔了幾秒,強控住情緒。「三少果然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君陌殤幽邃的眸子漫溢出一抹寒意,薄唇輕啟。「顧若琪最近怎麼樣?」
突然之間,聊天話題轉換到了另外一個人。
公事變成了私事。
裴恆胸口似被重物狠狠撞擊了幾下,悶痛,堵得心裡發慌。
君陌殤側眸看了他一眼,眸色愈發黑沉。「聽說她曾經懷過你的孩子。」
這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捅進了裴恆的心臟。
那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傷心和難受的一件事。
他帶著顧若琪去往西影島,雖然是為了接觸君行舟,卻也是真心想要顧若琪在那裡安心養胎。
世事難料,兩人之間的矛盾一次次升級,衝突一次比一次激烈。
那個孩子終是沒有保住。
小產了。
顧若琪對這個孩子的離去,沒有半分傷心,反而還有一種如釋重負。
隔著夜色,君陌殤看不清裴恆臉上的表情,但可以肯定此刻的他有些難過。「我和我夫人也失去過一個孩子,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裴恆聞言,眼皮眨了兩下,眉梢輕挑。「三少,我們的情況可大不一樣。你和夫人情投意合。我與她不過是酒後亂性。」
君陌殤見他自揭傷疤,沒有嘲笑,神色反而凝重了。「你對她,只怕沒這麼簡單。」
裴恆轉身,後背對著一城煙火,手臂懶懶得搭在欄杆上。「三少的意思,我對她動了情。」
君陌殤抿唇,輕笑不語。
裴恆微微仰頭,看著夜空,笑著承認。「我確實對她動了情。」
君陌殤淡然道。「裴爺坦蕩。非小人也。」
「哈哈。」裴恆笑出聲來。「三少……」
「沐舟……」
緊張的聲音從通道口傳了過來。
君陌殤呼吸一滯,快步走了過去。
裴恆怔了怔,收回手,站直,繃緊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