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阮朝道完別，陸千慕兩條胳膊搭在額頭前，冒著冰涼的雨絲，小跑著朝樓道方向去。
剛跑了沒幾步，肩膀忽地一疼，面前多了道高大的陰影，她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軀體。
頭頂的小雨跟著停了，陸千慕抬頭，看見賀衍的那一刻，神思間不禁恍惚了幾秒。
「……你回來了？」陸千慕愣愣問。
賀衍撐著把黑色的傘，雨滴順著傘緣滑落，表情匱乏的臉在灰暗的天色襯托下，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怎麼著，不想看見我？我回來打擾你跟別人約會了？」
陸千慕一頭霧水：「什麼啊？」
賀衍目光挪動，輕飄飄掃了眼剛剛才發車離開的邁巴赫，什麼話也沒說，扔下陸千慕一人，獨自撐著傘走進樓道。
被傘上雨水甩了一臉的陸千慕：「……」
她擦了擦臉，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進家門，陸千慕故意大聲說：「你趕緊檢查檢查，你出差的這幾天，我沒做過飯也沒動過屋裡什麼東西，以後若是家裡什麼東西壞了，可別賴在我頭上。」
這句明顯帶著「挑釁」的話語，依舊沒引起賀衍半點反應，他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你怎麼又不高興？誰惹你了？」陸千慕一張臉湊到對方跟前，歪頭打量他，「難道是工作搞砸了？」
賀衍將行李扔去一邊，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整個人有種漫不經心的冷漠。
哪怕陸千慕都快把臉湊他眼珠子裡去了，也始終不看對方一眼。
「哎呀沒事啦，如果被徐總辭退了，大不了重新再找一份工作。」陸千慕安慰他，「實在不行的話，你求我兩句，我以後發達了讓你給我當助理。」
賀衍：「……」
眼前女孩笑逐顏開的眉眼，讓賀衍心裡越發覺得煩躁，又由於雙方過近的距離，心情莫名有些慌亂，硬邦邦道：「送你回來那男的是誰？」
「啊？送我回來……那是阮卿夕哥哥啊，我這幾天都在阮卿夕家——」
陸千慕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會就為這個生氣吧？」
賀衍神色微僵，表情依舊冷冷淡淡的：「在阮卿夕家幹什麼？」
陸千慕說：「練琴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學校舉辦藝術大賽，我報名參加了。」
「你跟我說的不是這個。」賀衍不咸不淡道。
前陣子他就看見對方每晚都在寫劇本，當時順嘴問了一句，陸千慕回答說是舞台劇。
「舞台劇我沒參演，只是作為編劇和導演的幕後人員，如果得獎了也有我的一份。」陸千慕解釋說，「我找阮卿夕搭檔了鋼琴舞蹈，這樣同時參與兩個節目，完成任務的勝算也會大些。」
賀衍睨眼看她：「真的假的？」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話說到這個份上，賀衍心裡那點不痛快已經消了大半，卻不能放下面子，陰陽怪氣道：「那她哥還挺愛樂於助人，練完琴還特意親自送你回家？」
賀衍咬字刻意加重了「親自」二字，陸千慕臉上閃過一抹古怪，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有些好笑道：「你幹嘛為這個生氣啊？外面下雨，我又打不到車，人家送我一趟也是好心。」
賀衍跟個槓精似的：「好心也用不著親自送。」
「那人家剛好路過，白得的順風車我幹嘛要拒絕？難道我邀不到車，還得特意打個電話給你，讓你趕過來接我嗎？」
「怎麼不能？」
話落，兩個人都安靜了，對視的眼神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慌張，有些局促不安。
陸千慕的心臟快速跳動起來，在胸腔里震耳欲聾，她率先移開目光，用乾笑掩飾慌亂。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要給我下套，我要是真打電話給你，你肯定不會來接我，而且只會嘲笑我，讓我自己淋雨走回來。」
賀衍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不動，語氣意味不明：「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
陸千慕乾脆避而不答，起身翻找賀衍帶回來的那堆行李，掩飾什麼般問道：「你不是給我帶禮物了嗎？在哪兒呢？」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賀衍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淡淡說了句：「別找了，沒帶。」
「你說要給我帶禮物的。」
「我說了會帶，但沒說一定要帶。」
翻找的動作霎時停住，陸千慕低頭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留了個背影給他。
在賀衍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表情失落而氣餒，又充滿了尷尬，好似為自己再一次的自作多情，感到懊悔不已。
沉默的氣氛瀰漫，身後有腳步聲靠近，陸千慕尷尬地幾乎想要落荒而逃。
下一秒，有隻手越過她頭頂，指縫微微一張，有個亮色的物品落在了她眼前。
陸千慕頓時愣住，目光定格在那件物品上，發現是條鉑金色項鍊。
項鍊製作精美，纖細優雅，尾端墜著亮閃閃的鑽石掛墜，另一端纏繞在賀衍的三根手指間。
看了半晌，陸千慕心底不由一驚，覺得這條項鍊頗為眼熟。
她曾經有過數不清的奢侈品，本身對項鍊不是特別感興趣，但唯獨有一條，是她非常喜歡的設計師生病去世前，設計的最後一款項鍊。項鍊僅有一條，價值連城，可惜陸千慕晚了一步，項鍊被某個匿名買家買走了，她當初還遺憾了好久。
而眼前的這條，和現實世界裡那條非常像，幾乎分不出區別。
「你在哪買到的？」陸千慕訥訥問道。
賀衍卻沒有回答，摘了項鍊搭在她肩上，輕描淡寫開口：「你不是很了解我嗎？自己猜啊。」
扔下這句話，賀衍徑直走向洗手間，關上了門。
陸千慕拿到項鍊，握在手裡愣了好一會兒，過了好半晌，笑容終於一點一點，從眼睛和嘴角邊溢出來。
旋即，她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回到沙發邊，看見了賀衍落在沙發上的手機。
偷偷瞟一眼洗手間，裡面傳來水流聲，不知道對方是在洗臉還是洗澡。
陸千慕鬼鬼祟祟蹲在地上，拿起賀衍手機，用爛熟於心的密碼解開屏幕鎖，接著打開微信聯繫人找到自己的帳號。
剛想把自己的微信帳號，從對方的黑名單里拉出來，結果仔細一看，她早就不在黑名單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