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斜靠在門框邊，似笑非笑看著辦公室里的人。
陸千慕動作一頓，坐進了老闆椅，順勢轉了半圈後，將胳膊搭上身前的辦公桌。
「哪個部門的，進來也不知道敲門？」
賀衍拎著文件夾走進來，文件夾往桌上一扔，他單手撐住桌面，歪頭看向座椅里的女孩。
「小陸總架子挺大啊。」
對視片刻，陸千慕噗地一聲笑了，賀衍也跟著笑起來。
「說吧，來找我幹嘛？」他轉身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問道。
陸千慕把他的話還回去：「想你了，迫不及待來看你唄。」
賀衍喝了口咖啡，從容說：「那你慢慢看，不收費。」
陸千慕笑著白了他一眼，拉開書包拉鏈，從裡面掏了個U盤出來，然後起身走到對方面前。
「你們公司是做GG的，應該也少不了營銷這一套。這個U盤裡有個文件夾，幫我潤色一下裡面的內容，然後匿名發布到網上。不過需要控制一下擴散範圍，讓我們學校的人包括領導們都知道就行，但一定不能讓發布的內容被下架。」
賀衍二話沒說收下U盤：「我讓他們去辦。」
「等等，」陸千慕阻攔了一下，「你不問問我這裡面是什麼，就答應了？」
賀衍說：「我到時候會進行審核，用不著問。」
想了想，陸千慕還是決定先告知一聲：「U盤裡面的內容是林憶安曾經霸凌『我』，也就是楚淨柔的一些證據，照片、視頻和文字相結合，比較具有說服力。」
賀衍司空見慣般點頭：「嗯，知道了。」
看見對方的反應，陸千慕微怔：「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賀衍反問：「你希望我說什麼？」
陸千慕說：「這裡面是她對一個人長達兩年校園暴力的證據，一旦曝光，遭受的不僅是流言蜚語和指指點點，很可能連學校都待不下去，生活也會受到影響。而就在一個月前，我還自稱是她的好朋友，每天和她形影不離，一起吃飯一起玩，現在我卻想讓她身敗名裂，我這種人難道不可怕嗎？」
佯裝思考兩秒，賀衍挑眉道：「你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是想讓我罵你幾句的意思？」
「不該罵嗎？」
「為什麼要罵，如果不是你阻止，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陸千慕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賀衍端詳著她，眼神是洞悉一切的沉著。
「沒猜錯的話，這是那個系統給你的任務吧。」
陸千慕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以賀衍的腦子猜到答案並不意外，於是點了點頭。
賀衍勾了勾嘴角，放下手邊的咖啡，微微傾身，拉近兩人的距離，他一隻手搭住了她的頭頂。
低沉緩慢的嗓音，在陸千慕眼睛上方響起。
「不要因為一時的惻隱之心，就忘了自己腳下的路，這個世界沒有黑白之分，只有立場不同。在我面前你可以不擇手段，也可以自私自利，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人。」
賀衍說：「所以這些都不是問題，放手去做，在你還相信我的時候，我很願意做你的後盾。」
陸千慕抬頭，注視著賀衍的眼睛，思緒不自覺飄向了遠處。
溫和的辦法她不是沒有嘗試過，可任務進度甚至連1%都沒有漲。
到此刻她才明白，楚淨柔真正要的不是孤立，而是要讓林憶安和姜夢一樣，嘗到身敗名裂的滋味，過上痛不欲生的生活，就和曾經的楚淨柔一樣。
所以她只能走最狠的這一步棋。
賀衍的動作很快，不出三天，林憶安校園霸凌的事情，傳遍了聖亞約翰的每一個角落。
連帶著傳開的消息，還有A班班主任譚章，接受家長的賄賂，極力隱瞞班級內學生霸凌事件，違背師德助紂為虐。
若是放在從前，這件事就算曝光出來，不久後便會不了了之。
學生之間本身就存在一個鄙視鏈，家境好的歧視家境不好的，權力大的欺負沒有權力的。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被霸凌的學生是校內正受歡迎的楚淨柔，而她的家境更是在傳聞中變得非同凡響。
如此一來，林憶安立刻成為了眾矢之的，加上賀衍的介入，班主任譚章因身陷賄賂醜聞，也很快被停職調查。
一場風波迅速席捲了整座學校。
林憶安走出學校商店，便感覺到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可一回過頭，大家又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幾天都是這樣，不管她走到哪，總少不了冷嘲熱諷的目光。
不僅是校內其他人，就連自己班上的同學，都會時不時朝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沒人願意和她坐同桌，沒人願意和她組隊上課，無論做什麼事情，大家對她都避如蛇蠍一般。
林憶安咬唇，低頭快步離開了商店附近。
而一回到教室，那種冷嘲熱諷的目光更甚，如同毒氣一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她的課桌被挪到了偏僻角落，偶爾下課離開教室一會兒，桌上的東西便會不翼而飛，或者多了幾樣散發著臭味的垃圾。
今天也是同樣，她的文具散落一地，有幾個徽章不見了。
把文具撿回文具袋，林憶安冷冰冰質問旁邊的同學：「你們最好把東西還給我，不然我就報警了。」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我怎麼聽不懂？」一個女生笑嘻嘻說。
另一個男同學搭話：「嚇唬誰呢，報警？你怎麼不報警把自己抓起來啊，欺負人楚淨柔的視頻還在網上放著呢，也不知道怎麼有臉說出的這句話。」
又有人說：「難怪之前和姜夢關係那麼好，原來是一丘之貉，讓人噁心。」
林憶安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顫抖著聲音說：「我沒有……我沒有！你們胡說！」
然而沒人再搭理她，所有人都無視了過去，好似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林憶安情緒面臨崩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半分鐘後，有人用腳尖踢了踢她，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讓開，別蹲在這，不知道自己很擋道嗎？」
林憶安淚眼模糊地仰頭，看見了韓可略帶嫌棄的眼神，頓時仿佛一捧涼水當頭澆下。
這個人，是如今陸千慕在班上關係最好的朋友。
林憶安不受控制地轉頭，望向了陸千慕所在的位置，卻無意中和她對上了視線。
陸千慕身邊圍滿了同學，代替曾經的姜夢，成為了如今班上人緣最好的人。
剛剛那一幕，被她全部收進了眼底。
而此時此刻，「孤立林憶安」的任務完成度，才真正開始了瘋速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