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子

  「總不會比現在更糟。」魏嬿婉微微一笑。

  大阿哥咬了咬嘴唇，陷入沉思，隨後篤定道：「好，我做，純娘娘心中只有三弟，我若還不為自己謀算，以後恐怕日子更難過了。」

  ……

  夏日的御花園中的鮮花盛開，爭奇鬥豔，但坐在轎輦上的皇上卻無心欣賞這美景。

  伺候在身邊的宮女和太監們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聲，生怕惹怒了皇上。

  整個御花園都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只有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清新的氣息。

  乾隆近來心緒不寧，二阿哥乃其嫡子，甚是珍貴，他子嗣本就稀少，僅有三位阿哥，公主更是僅有一位。

  如今二阿哥病重，令他憂心忡忡，三阿哥天資稍遜暫且不提，大阿哥生母離世後，便在擷芳殿寄養，被奴才耽誤，後來養在烏拉那拉氏身邊，學業才稍有起色。

  念及此，乾隆心情愈發沉重，細算下來，膝下竟無一出色皇子，說來他最為擔憂的還是二阿哥永璉的病情，皇后望子成龍，迫使病中的二阿哥苦學，引發哮喘，每每想起，便心疼不已。

  「大阿哥，小心為上，讓奴婢為你採摘吧，萬一摔著了可如何是好。」

  乾隆正考慮是否將二阿哥從頡芳殿送回皇后宮中養病時，忽聞不遠處傳來一陣悅耳女聲。

  「不可，須得我親自採摘，方顯誠意，純娘娘向來偏愛三弟，對我並不喜愛，我聽聞她近日咳嗽，夏季吃枇杷最佳，希望純娘娘吃後能對我多些疼愛，而且我還想多采一些送給皇阿瑪和二弟，皇阿瑪因擔憂二弟，近來心情不佳，這枇杷或許對二弟的病有益。」

  乾隆聽著聲音像是自己的大兒子，聞其所言，心中略感寬慰，難得永璜能掛念弟弟，然而又聽聞永璜言純嬪不喜自己，眉頭微蹙，於是命人稍稍靠近。

  「皇上和主兒知道您的心意一定會更喜歡您的，阿哥快下來吧，采的夠多了，您前兩天手腕受傷還沒好，如今可再不敢用力了啊」

  就在那悅耳動聽的女子聲音剛剛落下的時候，眾人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樹上那少年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踩空的身體如殘葉般向地面迅速墜落。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目睹此景的皇上臉色驟然變得蒼白，雙眼圓睜，滿臉儘是驚恐之色，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實在太快，快到他甚至來不及開口命令身邊侍衛上前營救。

  眼看著少年即將重地摔落在地，樹下的小宮女竟妄圖以身軀承接下落的大阿哥。

  須知此種情形下，樹下人極易受傷，她卻如此奮不顧身，況且大阿哥已非兩三歲幼童，這砸落下來，定然會受傷。

  「砰」的一聲過後，大阿哥穩穩地壓在宮女身上，看起來並無大礙，可那宮女的狀況瞧著是有些不妙。

  皇上鬆了口氣，趕忙命太監侍衛前去查看情況，自己也匆忙從轎輦下來。

  「永璜，你可安好？為何行此危險之事？」大阿哥被太監扶起來之後整個人好像還是懵懵的，聽到皇阿瑪的關心責備半大的孩子也不由紅了眼睛，頭微沉不敢看自己父皇。

  他懷裡還緊緊抱著剛剛採摘的枇杷，剛剛的顛簸也沒漏一顆，足以見得珍惜程度，「皇阿瑪，兒臣有錯讓您擔心了……兒臣只是想……只是想……」話至中途，卻又哽在喉間。

  然而乾隆適才於不遠處聽聞永璜所言，豈會不知其心中所想皆是灼灼赤子之心？當即，那僅存的幾分責難亦化為疼惜「你就是不做這些，也是皇阿瑪的好兒子，永璉好哥哥，以後不可再行如此危險之舉了」

  待查探過大阿哥並未受傷，皇上方轉頭看向那位忠心救主的宮女。

  那一眼望去，竟然失神在原地。

  只見那宮女年紀不過二八，許是因胳膊受傷，美人額間微汗，眉頭緊蹙。

  午後陽光燦爛，有一抹映照在她的臉龐上，美眸流轉，顧盼生輝，恰似一副美人受苦之景，不禁令人心生憐憫。

  「皇上，此宮女適才救大阿哥時受傷，這胳膊怕是斷了。」旁邊的李玉見皇上許久不語，出言提醒道。

  大阿哥回過神來，連忙道：「嬿婉，你可還好？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大阿哥著實擔心魏嬿婉，此番狀況與他們先前商議的大不相同。

  他未料到自己會摔下來，更沒想到魏嬿婉會受傷，心中不禁有些內疚。然而，宮中規矩，宮女生病不得傳太醫。他望向皇上，用懇求的語氣說道：「皇阿瑪，嬿婉是為兒臣受傷，能否特旨傳太醫來為她診治，看看傷勢如何？」

  乾隆凝視著眼前嬌柔的女子，態度異常寬容：「你身邊有如此忠心之人，為救你而受傷，傳太醫醫治也是理所應當。」

  魏嬿婉疼得冷汗涔涔，聽到皇上開口後，急忙跪地謝恩：「奴婢謝皇上天恩，此乃奴婢份內之事，豈敢居功，大阿哥近日功課長進不少，也時常念叨著皇上。皇上若得空，不妨前往鍾粹宮一趟，也好讓大阿哥將親手採摘的枇杷製成茶水，敬獻給皇上，以表心意，奴婢這點小傷無礙，稍後自行前往太醫院即可。」她現在可不能離開，否則待會兒的好戲便無緣得見了。

  大阿哥見嬿婉於此關頭，仍不忘替自己在皇阿瑪面前說話，內心感動不已。

  「好，哈哈哈，永璜，你身邊伺候之人是個好的，自身負傷卻仍不忘為你著想，那朕等便一同前往純嬪處，嘗嘗你親手所摘之枇杷。」乾隆不知是因欣慰永璜有如此忠僕相伴，還是因得見佳人堅毅姣好而心情愉悅。

  他欣慰地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隨即轉頭向魏嬿婉問道：「你名為嬿婉？何時開始侍奉大阿哥？」

  「回皇上，奴婢姓魏，名嬿婉，侍奉大阿哥已快一年光景。」

  乾隆若有所思：「嬿婉~確是個好名字，你可曾讀過書？」

  魏嬿婉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前世的場景中，彼時也是那道明黃身影立於自己身前，詢問名字，還說出「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如此纏綿旖旎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