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裡,照亮了一片喜慶的紅色。五月初二這天,許憶然身穿著華麗的嫁衣,端坐在梳妝檯前,心情複雜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她那如絲般柔順的黑髮被輕輕挽起,盤成一個精緻的髮髻,幾縷髮絲垂落在臉頰兩側,更襯得她面容嬌美動人。細膩的肌膚如同羊脂白玉一般,微微泛起紅暈。
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美的首飾和化妝品,而許憶然卻似乎對它們視若無睹。她只是靜靜地坐著,思緒早已飄向遠方。
如今,她即將嫁作人婦,開始新的生活。未來會怎樣呢?她不知道,在這重要的時刻,許憶然希望能以最美麗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香椿手持著精緻華美的新首飾,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來。她面帶微笑:「小姐真是漂亮!瞧瞧這款全新上架的首飾,與小姐簡直就是絕配,您那裝匣子裡的都舊了。」說罷,香椿輕輕將新首飾放在桌上,仿佛它是一件珍貴無比的寶物。
許憶年微微頷首,眼神遊離不定,似乎思緒早已飄向遠方。香椿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不禁心生擔憂,遂蹲下身來,柔聲問道:「小姐可是心中有事?為何悶悶不樂呢?」
許憶年輕輕搖了搖頭,嘴唇微抿,低聲道:「並無大礙,只是聽聞那將軍府中的妯娌們關係不睦,我若嫁入其中,恐怕難以自保。」言語間流露出一絲憂慮與不安。
香椿見狀,連忙安慰道:「小姐莫要擔心,即便真有何事,還有將軍撐腰呢。」說罷,她輕輕拍了拍許憶年的手背,表示寬慰。
許憶年長嘆一聲,「希望如此吧。」
她心知肚明,裴森嶼對自己並無太多好感,遇到一些緊要關頭,或許也無法全力庇護自己。然而,在這個時代,女子一旦出嫁,便意味著此生託付於一人,別無他選。
辰時已至,許憶年身著華麗的嫁衣,緩緩走向祠堂。
來到祠堂後,在眾多長輩們嚴肅而又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之下,許憶年小心翼翼地跪在墊子之上。然而,剛剛跪下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刺痛便從膝蓋處傳來,仿佛墊子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針一般,讓她痛苦難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憶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礙於眾多長輩在場,她實在拉不下臉來起身查看。畢竟,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任何不當舉動都可能引起他人的非議和指責。於是,她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繼續跪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眨眼間便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對於從小體弱多病的許憶年來說,能夠堅持這麼久實屬不易。此時此刻,她的雙腿早已失去知覺,鮮血順著褲管流淌而下,染紅了墊子。
終於,祭祀儀式結束,許憶年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當她看到自己雙腿那慘不忍睹的狀況時,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在暗處的許寧願默默觀察著,心裡一陣爽快,她做的可不止這些......
香椿看見許憶年腿上的慘狀驚呼一聲: 「小姐,這是怎麼了?奴婢帶您去上藥吧!」
許憶年吸一口冷氣: 「無礙,趕緊去堂屋吧,接親的隊伍好像來了。」
裴森嶼身穿一件鮮艷奪目的朱紅色喜袍,那喜袍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他的烏黑長髮用一頂溫潤的玉冠高高束起,展現出寬闊的額頭和英氣逼人的劍眉。
只見他身姿矯健地躍上一匹駿馬,韁繩一拉,馬蹄聲響徹雲霄。伴隨著歡快喜慶的樂曲聲,裴森嶼帶領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鍾易宸則騎馬緊隨其後,他英俊瀟灑,神情莊重,與前方的新郎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一路上,鼓樂喧天,鞭炮齊鳴,人們歡聲笑語,共同見證這場盛大的婚禮。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他們紛紛向這支氣派非凡的接親隊伍投來羨慕的目光,並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到了許府門前,只見許卿塵與許箖等人攔住去路,似乎有意要考驗一下裴森嶼。許卿塵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今日我們便出一道難題,讓將軍一試身手。我乃一介文臣,不知將軍是否能夠作詩一首,描繪一番年兒的美貌呢?」話音剛落,周圍眾人紛紛附和起鬨起來。
在場之人皆知裴森嶼身為一員猛將,征戰沙場多年,對於吟詩作賦恐非其所長。然而他們卻並不知曉,早年的裴森嶼曾是私塾中的才子神童。此時此刻,鍾易宸不禁為自己的好友暗自捏了把汗。
面對這番挑戰,裴森嶼顯得鎮定自若、胸有成竹。他稍稍思索片刻,隨即脫口而出:
「初見驚鴻照影來,梨花仙子落塵埃。
明眸璨璨如星耀,朱唇未點自然紅。
氣質獨特迷人處,風華絕代映心中。」
就在許卿塵和許箖目瞪口呆之際,裴森嶼瞅準時機,如一道閃電般沖入屋內。與此同時,鍾易宸站在門口,笑容滿面地向眾人分發著賞賜的錢財。
許憶年拖著沉重且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走進堂屋,只見許明軒與溫芙端坐在正位之上。四周坐著一眾親朋好友,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喜悅之情。溫芙輕輕地將那鮮艷的紅蓋頭蓋在許憶年頭上,並細心整理好邊角。此時此刻,裴森嶼恰好趕到現場。
一旁的嬤嬤手持茶杯,準備好讓新人敬茶。裴森嶼先是走到許明軒跟前,略微彎下腰,恭敬地說道:「岳父大人,請您用茶。」許明軒微笑著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後,語重心長地說:「願你們日後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直至白髮蒼蒼。」許憶年和裴森嶼齊聲應道:「是。」
緊接著,裴森嶼又將茶盞遞至溫芙面前,說道:「岳母大人,請喝茶。」
溫芙眼中閃爍著淚光,聲音略帶哽咽地回應:「賢婿啊,小女自幼被我視若珍寶,如今交付於你,希望你能真心呵護她一生一世。」
話音未落,許憶年早已淚流滿面,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裴森嶼頓了頓,若非自己戰死沙場,如何能護得了她一生一世?
「是」
媒婆扯著嗓子高喊一聲:「新娘子出門啦!」聲音響徹整個府邸。
裴森嶼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許憶年,緩緩走向門外。他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人兒走路有些異樣,似乎一瘸一拐。瞬間,裴森嶼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慮。他緊緊握住許憶年的手,仿佛生怕她會不小心跌倒在地。
在上花轎之前,許蘊悄悄走到許憶年身邊,將一個小巧玲瓏的藥瓶塞進她手中。然後,許蘊給了許憶年一個溫柔的微笑,轉身默默離開。
許憶年坐進花轎後,輕輕打開那個藥瓶。她一眼就認出,這是上等的雲南白藥,可以有效止血。瓶子旁邊還插著一張小小的紙條。
「長姐務須自顧,汝所跪之墊內藏有碎片,吾曾見二姐於祠堂中行跡詭異,然亦難斷是否系其所為。祈願長姐與長姐夫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看到這裡,許憶年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濕潤起來。原來,蘊兒早已洞察一切,並且暗中關心著自己。這份細膩的關懷讓許憶年倍感溫暖。
將軍府到了,門口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完成一切禮儀後,許憶年被送去了房間,裴森嶼則被鍾易宸叫去喝酒。
偌大的臥房裡只剩下許憶年、香椿和另一個陪嫁小丫鬟香錦。此時已過夕照,許憶年折騰了一天早已飢腸轆轆,於是便叫這兩人去拿點吃的過來。
然而就在她剛剛鬆懈下來的時候,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襲來!只見一位身穿藍衣、臉戴面罩、手持短劍的人如鬼魅般衝破窗戶,直直地朝許憶年刺來!
許憶年驚恐萬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由於腿上有傷行動不便,她根本無法躲避,只能拼命蜷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閃過,擋在了許憶年身前——是寧語然!只見她手握一柄鋒利無比的刃劍,與藍衣人展開了激烈搏鬥。
一時間刀光劍影交錯,難解難分。最終,寧語然技高一籌,一劍刺穿了藍衣人的胳膊。藍衣人大驚失色,自知不敵,轉身倉皇逃竄而去……
許憶年的身體仍在微微顫抖著,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尚未從其中掙脫出來。就在這時,一個堅定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你可是許憶年?」寧語然緊緊地握住許憶年的手,關切地問道。她的目光清澈如水,透露出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許憶年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是的……我是許憶年。」
寧語然微笑著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我是寧語然,工部尚書之女,也是鍾易宸的朋友。此次前來,乃是受裴將軍所託,特意前來照看你。不知你可曾受傷?」說罷,她仔細打量起許憶年,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許憶年感激地望著寧語然,心中湧起一股溫暖。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搖了搖頭說道:「多謝寧小姐關心,我並無大礙。只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駭人。」她的聲音依然有些低沉,似乎還沉浸在那恐怖的回憶之中。
寧語然豪氣地收起刀,動作利落地坐在床邊:「聽阿宸說過,你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女,我也比較好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許憶年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別聽他瞎說,不過能見到像寧小姐這般豪氣灑脫之人,憶年很是開心呢。」
許憶年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黯然神傷。從小到大,她就被各種規矩束縛著,要學習女紅、女德,還要精通琴棋書畫。這些看似優雅的技能,卻讓她失去了自由,無法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而眼前的寧語然,卻活得如此隨性自在,這讓她心生羨慕。
寧語然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也很慶幸,有一位通情達理的父親和十分寵愛我的母親。只可惜……如果母親現在還活著,那該有多好啊……」說到這裡,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許憶年感受到了寧語然的悲傷,連忙安慰道:「寧小姐不要難過,相信寧夫人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幸福平安的。」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變得輕鬆起來。她們分享著彼此的喜好和趣事,笑聲不斷。不知不覺間,時間悄然流逝。
最後,寧語然站起身來,微笑著對許憶年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今日與許小姐相談甚歡,期待下次再見。」說完,她便轉身離去,留下了一抹瀟灑的背影。
許憶年望著寧語然遠去的方向,心中感慨萬千。如果她可以像寧語然這樣該有多好。
隨後香椿和香錦端著糕點回來,看著屋內滿地雞毛,面色一驚,互相對視一眼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兩人對視點頭,毫不猶豫地闖進屋內。
當看到許憶年安然無恙時,兩人立刻跪下發自內心地自責道:「都是奴婢的錯,不該拋下小姐獨自離開,如今身邊連個保護小姐的人都沒有,請小姐責罰我們吧。」說罷便低頭不斷叩拜。
許憶年趕緊將二人扶起,並溫柔地摸了摸她們的頭,安慰道:「你們快起來,不用自責,我這不沒事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香椿和香錦心領神會,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想必是將軍來了,那奴婢們先行告退了。」語畢,二人緩緩退出房間,並順手帶上房門。
許憶年聽到聲音,心知肚明,於是迅速端坐於床榻之上,整理好衣物,蓋上紅蓋頭。此刻她心中暗自思忖:「好餓啊!我準備的糕點一口都還沒吃呢!」
裴森嶼捧著膏藥,輕輕地推開房門。
他緩緩地走向坐在床邊的許憶年,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謹慎。當他終於站在許憶年面前時,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杆子。他的目光落在那紅色的蓋頭上,心中湧起一股別樣的情感。
他用杆子小心翼翼地挑起紅蓋頭,仿佛在揭開一個神秘的面紗。
隨著紅蓋頭完全掀起,許憶年的容顏展現在裴森嶼的眼前。她的美麗如同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柔和,讓人不禁傾倒。
裴森嶼的眼眸微顫。他緩緩蹲下身子,目光中透露出關切:「把腿伸出來。」聲音低沉而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許憶年心中仍然有些害怕和不安,她輕輕咬著嘴唇: 「將軍,我真的沒事,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
然而,還沒等許憶年做出更多反應,裴森嶼已經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將她的裙子掀起到膝蓋處。瞬間,許憶年小腿上的傷口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儘管血液已經凝固,但那猙獰的傷痕依舊讓人觸目驚心。裴森嶼的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滿是心疼和憂慮。
他靜靜地凝視著那道傷口,仿佛能夠感受到許憶年當時所承受的痛苦。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傷口周圍的皮膚,感受著那股異樣的溫度。沉默片刻後,裴森嶼低聲說道:「疼嗎?」
許憶年: 「不疼,已經塗過雲南白藥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將端來的一瓶金瘡藥,輕輕倒在許憶年的傷口上。藥物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瀰漫在空氣中。裴森嶼的動作輕柔而嫻熟,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無比的寶物。許憶年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裴森嶼說道:「怎麼就不能小心一點呢?」
許憶年低著頭,顯得有些愧疚,輕聲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在祠堂下跪的時候,發現墊子裡面藏有瓷碗的碎渣。都怪我太大意了,沒有事先檢查一下。」
裴森嶼塗完後站起身來,緩緩地轉過身去,背對著許憶年,低沉而堅定地說道:「許憶年,原諒我無法與你成為真正的夫妻。我身處戰場,每一次衝鋒陷陣都是生死相搏,稍有不慎便可能命喪黃泉。到那時,你仍然可以選擇改嫁他人,我的遺產足以保障你此生衣食無憂。」
聽到這些話,許憶年的心如刀絞般疼痛,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裴森嶼,你轉過身來看著我!我並不奢求你能夠喜歡我,但你對我難道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嗎?這三個月以來,你一直默默地守護著我,送給我的梨花鐲,細心地為我上藥。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精心設計好的,只為了讓我喜歡上你,然後再殘忍地讓我承受無法擁有你的痛苦嗎?」
「我承認我確實是喜歡上你了,但是你可知道身為女子,這一生一旦嫁給一個人就註定要與那個人相伴終生。如果我改嫁他人,肯定會遭受旁人的嫌棄和指責。」許憶年語氣堅定地說道。
然而,裴森嶼並沒有想太多。他內心充滿了恐懼,害怕許憶年會像他的母親一樣,一輩子都沒有可以依靠的人。裴森嶼默默地轉過身,目光凝視著床上的那塊白布。許憶年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頓時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她意識到了什麼,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羞澀之情。
隨後裴森嶼面無表情地拿起那塊潔白如雪的白布,緊緊握著桌上閃著寒光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緩緩流淌而出,他將手指輕輕按在白布上,讓鮮血慢慢染紅了整塊白布。
做完這一切後,裴森嶼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輕聲說道:「這樣你就有了交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許憶年聽了這話,臉頰通紅,她羞澀得簡直抬不起頭來。她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愧疚,同時也被裴森嶼的舉動深深打動。
裴森嶼:「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不能耽擱你。我想找一位心怡的女娘。」說完這句話後,他稍稍頓了一下,然後身子向前傾去,拉近與許憶年之間的距離,並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不可以。」
許憶年聽到這句話,心跳瞬間加速,仿佛坐了一趟過山車一般。她瞪大眼睛看著裴森嶼,試圖從他的表情中解讀出更多的含義。然而,裴森嶼的臉上卻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難道說……許憶年心中暗自揣測著,裴森嶼的意思是,自己其實是有機會追求他的?這個想法讓她既興奮又緊張,這似乎給了她一絲希望和勇氣。
裴森嶼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許憶年臉上的淚痕,動作輕柔,輕聲安慰道:「好啦,小哭包,別哭了。看,這房間的門已經緊緊鎖上了,今晚我會在地板上打個地鋪,不會對你有任何冒犯的舉動,放心吧。」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許憶年半天才憋出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