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上海貨

  陸瑾舟拿了條手帕浸泡在熱水盆里，等手帕完全浸入水中取出，擰去多餘的水份遞給姜梨。

  見姜梨臉上的紅霞久久沒有散去，知道她不好意思了，女人臉皮都薄，他也不強迫給她上藥，三兩下把藥盒拆開，掃了眼說明書。

  「用帕子擦拭一遍再上藥，一日兩次。」

  隨後走了出去。

  看到門關上姜梨鬆了一口氣。

  剛剛陸瑾舟想脫她褲子上要給她擦拭上藥吧，雖然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也都讓他看了，但是她也做不到面不改色讓他幫她上藥。

  他精力那麼旺盛，有使不完的牛勁，萬一再擦槍走火吃苦的還是她。

  姜梨給自己上完藥去桌邊看了下陸瑾舟帶回來的其他東西，兩套內衣內褲，內衣應該是當下流行的文胸。

  在她看來款式老舊，放在現在都是最新樣式。

  另一個袋子裡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雪花膏蛇油膏，杏仁蜜身體乳，還有一些洗髮護髮產品，基本上都是上海貨。

  她記得小時候福利院的院長總愛在給她們扎辮子的時候講一些小故事，她說她年輕的時候就最愛上海的日化產品，上海貨可謂是風靡一時，後來國家越發展越好，有錢人也越來越多，這些好用的國貨牌子就漸漸被外國貨取代。

  後來無意中聽到院長和院裡的另一個阿姨講起小時候的事。

  院長出生在一個小城市，父母是文員，獨生女，因為父母工資還算可觀，所以也是被寵著長大的，在那個只讓男孩上學的年代她被父母送去學校。

  衣食無憂長到十八歲那年考上了一所國內較好的大學。

  本來她的人生應該順著她已有的軌跡運行，大學畢業回到父母身邊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等工作漸漸穩定找個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就這樣平淡幸福的過一輩子。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

  姜梨永遠記得那一天。

  她十一歲那年夏天發現平時那麼愛給她們梳頭的院長似乎很久沒來院裡了，她和小夥伴們到處打聽院長什麼時候來，但是院裡的其他大人們要麼支支吾吾，要麼說院長回家看兒子去了。

  過了幾天一群戴帽子的叔叔阿姨來到了她們生活的地方，總是找其他阿姨談話。

  他們走後她聽到有人議論說院長已經死了，死相悽慘，像是被人虐殺，屍體沒一塊完好的地方。

  後來她的兒子不肯給她辦葬禮，院裡的阿姨們紛紛捐款給院長阿姨辦葬禮。

  葬禮那天十一歲的小姜梨聽到別人感慨，說院長那麼好的一個人被她的無賴丈夫找到並活活打死，好在警察抓到了壞人，將他繩之以法。

  院長的日記本警察送回了院裡，給了這段時間照顧她們的阿姨。

  姜梨夜裡偷偷拿了出來，坐在後院的槐樹下照著手電筒看。

  翻開那本泛黃的日記本，一片冰涼的物體掉落在了腿上，姜梨用手電筒照過去發現是一張老舊照片，即便有歲月痕跡也不難看出照片有被主人好好保存。

  照片上的美麗女子身穿舊時代流行的白色碎花裙，頭戴花環，彎彎的眼眸看向鏡頭，照片的背面寫著好好二字。

  小姜梨記得院長叫秦方好，好好應當是小名。

  書里還夾著另一張照片，破舊的土房子前站著一個雙眼凹陷，面如枯槁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小男孩，露出來的胳膊上滿是淤痕，旁邊還有一位有些邋遢男人，表情望向鏡頭有些惡狠狠。

  筆記本里寫道：

  1987年3月2日，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他了，今天畫黑板報畫到同學們都走了，出校門的時候看到他在等我。

  4月11日，他送了我喜歡了很久卻沒買的文具盒。

  4月12日，媽媽知道了他送我文具盒，讓我回個禮，我精心挑選了很久，選了一支鋼筆送給他。他收到的時候笑的眉眼飛揚。

  ……

  小姜梨一點點的往下翻著，很快翻到了末尾幾張。

  1988年8月1日，他告訴我他要出國留學，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告訴他我考上了C大，想留在國內陪父母。

  我不能自私，我知道我的家庭供養一個留學生很不容易，所以只能和他說抱歉。

  8月3日，他和我說要我等他回來，我答應了，從今天起就不寫日記啦，什麼時候他回來了就拿出來給他看。

  1989年10月12日，我跟著小叔一起處理了父母的後事，打算過幾天回去繼續讀書，現在我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一定會等到你。

  1990年8月9日，距你離開已經兩年了，我們可能無法在一起了，我一個月前被小叔騙回了家，吃了頓飯就昏迷了，醒來發現身處陌生的地方，有個男人侵犯了我。

  他們告訴我，我被賣到了這個地方，我嘗試了很多次，怎麼都跑不掉。

  12月21日，我發現我懷孕了，可是我怎麼也打不掉她（他），想跑跑不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1992年7月6日，這一年我將那個畜生的孩子生了下來，值得高興的是我跑出來了，我想見你一面，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了，我僅僅只是想見你一面。

  8月17日，我在你家附近聽說你回來了，今天我上了個早班，早早來附近蹲守，遠遠的看了你一眼，現在的你成熟了很多，不是當年那個有點調皮的少年了。

  11月13日，聽說你還在找我，但是我始終不敢出來見你，抱歉，你就當秦方好死了吧，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人開始新的生活吧。

  2003年12月7日，好久不見，時隔十一年我又翻開這本日記，秦知源，今天我撿到一個孩子，是個女娃娃，一見到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喜歡，撿到她的時候襁褓里有一個木牌，上面刻著她的名字，叫姜梨，很好聽，我把她帶回了我工作的地方，往後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養，我其實很想知道如果你知道我丟棄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後悔喜歡過我。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總想著把這本日記當成你。

  突然覺得上天對我不公，給了我幸福的家庭又剝奪，讓我遇到你卻不能在一起，回看當初，也許是個死局。

  我註定不會隨你出國，那個問題如果再來一遍或許我還是會走向當初的選擇，我們註定無解。

  現在我想寫下這輩子沒能說出口的話。

  我秦方好喜歡秦知源，這輩子只喜歡秦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