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帝國鴻臚寺卿葉無坷,代表大寧帝國嚴正聲明。
就在大寧與突玉渾兩國正在準備和平談判的期間,突玉渾悍然發動了對大寧邊關鹿跳關的進攻。
突玉渾糾集了二十萬大軍,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對大寧鹿跳關進行了長達三十個時辰猛烈進攻,我大寧邊軍死守邊關,並且在無奈之下發起反擊。
我大寧邊軍此次反擊是正義的,且是克制的。
僅殲滅突玉渾來犯之敵二十萬人,在短暫攻入突玉渾邊關飛來山城之後不久,本著不擴大事端和尊重兩國邦交的原則,大寧邊軍又撤離了飛來山城。
在攻占飛來山城期間,大寧邊軍沒有造成飛來山城內任何財務損失,沒有侵擾突玉渾邊關百姓。
大寧鴻臚寺卿葉無坷,代表大寧皇帝陛下和大寧朝廷強烈譴責突玉渾這毫無道義且人神共憤的侵略行為。
對於突玉渾在進攻大寧關城鹿跳關時候所造成的一切損失,大寧要求突玉渾必須做出賠償。
對於在防守作戰時候大寧死傷的邊軍將士,突玉渾必須做出道歉和合理賠償。
在此之前,大寧向突玉渾提出的八條和平談判的條件突玉渾也必須接受。
在此戰之後,大寧要求增加四條和平談判的條件。
第一,突玉渾必須派出使團到長安,向大寧皇帝陛下請罪。
第二,突玉渾國王必須發布詔書,承認悍然發動對大寧侵略行為,且做出道歉。
第三,對死傷的大寧邊軍做出道歉以及合理賠償。
第四,突玉渾向大寧稱臣。
算上之前的八個條件,一共十二個條件是和平談判的基礎。
如果突玉渾不接受這十二個條件,大寧將對突玉渾展開正義的反擊行動。
就在鹿跳關的諸國使節,對於此戰的反應大概一樣。
突玉渾啊突玉渾,你惹他葉無坷幹嘛?
二十萬精銳士兵,是突玉渾這次向諸國炫耀實力的根本,一戰被人家打沒了,突玉渾在十年之內都可能難以恢復元氣。
據說大寧已經派遣使團到了深毒,接下來就可能出現深毒與大寧聯手打壓突玉渾的局面。
深毒巴不得打通與大寧貿易的通路,中間隔著一個突玉渾就像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現在好了,這座大山崩塌了。
深毒從之前的合作態度,完全可以轉變為軍事施壓。
就算大寧現在克制著不進行反擊,深毒也應該不會放棄這個可以向東發展的機會。
此時此刻,被生擒的突玉渾二十萬大軍主帥松客蓮步只求一死。
可他還死不了。
他的二十萬大軍被大寧戰兵屠戮殆盡,除了他和一些高層將軍之外全部斬殺。
這種結果,已經不是恥辱不恥辱的問題。
松客蓮步,生不如死。
如果他死在這場慘敗之中,突玉渾國王對於他家族的處置可能還會留下一絲生機。
但他被生擒,那他整個家族都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最可氣的是,沿芒跑了。
如果沿芒也被大寧生擒的話,松客蓮步家族可能也有一線生機。
因為沿芒是突玉渾皇族,沿芒的父親是突玉渾國王的親哥哥。
如果突玉渾國王要把松客蓮步家族滅絕,那對於他親哥哥這一脈的處置當然也不能差到哪兒去。
所以為了保留皇族一些血脈,為了看起來公平一些,松客蓮步家族也還能被留下一些血脈傳承。
現在,松客蓮步只想死。
可是囚禁他的這間牢房被布置的連求死都不能。
他被捆綁在柱子上,很結實,他根本無法掙脫。
就算他掙脫了也沒用,這屋子裡他唯一能求死的方式就是撞牆。
但牆壁也經過處理,蒙上了厚厚的幾層棉布,撞都撞不死。
屋子裡沒有任何陳設,桌椅板凳都沒有。
他就算想上吊自殺都不行,抬頭看甚至看不到一根房梁。
恥辱的感覺讓松客蓮步想要咬舌自盡,可他連這都做不到,因為他的下巴暫時被摘掉了。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
葉無坷邁步走進這間牢房的時候,他在松客蓮步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仇恨。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葉無坷現在已經被切割的支離破碎。
可惜,眼神不能殺人。
就算能,也不在敗者的雙目之中。
廷尉搬著椅子放在距離松客蓮步不遠處之後就退了出去,房門也被帶好。
葉無坷坐下來,沒有用勝利者的眼神審視這位突玉渾的大將軍,他眼神很平靜,可這種平靜對於松客蓮步來說都是巨大的羞辱和諷刺。
勝利者任何平常無奇的舉動,在失敗者眼中都是對他的羞辱和諷刺。
「你不會在大寧境內被殺,出了大寧境內你的死活就與大寧無關了。」
葉無坷語氣平淡的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求死心切但你不用著急,只要你還在鹿跳關內你心急也沒有用。」
「大寧會按照正常的外交途徑,在突玉渾的外交官員到來之後將你安全的交回去,這個過程,將在諸國使節的見證之下完成。」
如此平靜的語氣,如此正常的言辭,在松客蓮步心裡,像是刀一樣一下一下的切割著。
「在突玉渾的外交官員到來之前,大寧還會盡力保證你的飲食豐盛。」
葉無坷依然那麼平靜。
「下次你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時候,我會要求看護你的人務必保證你看起來要比之前胖一些。」
葉無坷道:「所有見證你被移交的人,都要證明你在大寧的這段時間沒有受到一點折磨和羞辱。」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松客蓮步是不是有話說。
松客蓮步當然有話說,如果現在能讓他說話的話,他肯定不會先咬舌,他會用他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葉無坷,罵到他沒有一點兒力氣為止。
「其實對你來說很幸運的是,哪怕是你祖國的外交官員到來之後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葉無坷繼續說道:「他們會仔仔細細的檢查你,以確保你在大寧的時候沒有受到虐待,如果有,這將會成為他們指責大寧的把柄。」
「他們已經沒有別的什麼可以指責大寧了,這是唯一的一點,雖然無關緊要,可他們為了表現的強勢一些也只能用這唯一一點。」
「可大寧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哪怕是無關緊要的地方,大寧還會表現出對你的尊重,雖然從你在戰場上的表現來看,作為敵人,你也沒什麼可尊重的。」
這些話才是真的刀。
刀到松客蓮步的嗓子眼裡好像有一股血氣在不斷翻騰。
「你回去之後,會面臨突玉渾的全民審判。」
葉無坷依然平靜。
「突玉渾的國君不會允許你這樣一個導致國家蒙受奇恥大辱的人活著,他會讓人把你帶到無數百姓面前公開宣判。」
「包括你的家人,你的親戚,朋友,以我對突玉渾國君的了解,你九族大概是死定了。」
葉無坷的語速不快,卻好像連珠箭一樣:「其實不管你回去還是不回去都一樣,你回去了,你九族也會被滅掉,你不回去,九族一樣會被滅掉。」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如果你卑躬屈膝苟延殘喘的活著,將來或許有一些機會報仇,但不是向大寧報仇,而是向滅你九族的突玉渾國君報仇。」
說到這,葉無坷似乎已經表明了他的來意。
「對於突玉渾來說你是個罪人,不可原諒的罪人。」
葉無坷繼續說道:「但對於大寧來說你還有些用處,你是突玉渾的大將軍,你很了解突玉渾國內的情況,兵制和駐地是你了解的,突玉渾的各軍將軍也是你了解的。」
「你在突玉渾領兵已有二十幾年,突玉渾朝廷里的那些文臣武將你也是了解的,你曾經在突玉渾之內多個地方領兵,突玉渾的地形地勢你也是了解的。」
「看吧,這就是你還能活下去的條件,當然,我知道身為軍人無法接受背叛,所以你又是矛盾的,因為你無法背叛的祖國將會滅你九族。」
「你的祖國還是你的祖國,也是你的仇敵......死了對你來說才是解脫,我都不知道你活下去會有多艱難。」
說到這葉無坷起身。
他回頭吩咐道:「去一個瓦罐來,放在松客蓮步將軍身前他可以踢到的地方。」
門外的廷尉隨即取了一個瓦罐放在松客蓮步腳邊,松客蓮步的膝蓋往下沒有被綁住,所以他可以小幅度的踢腳。
所以他馬上就把這個瓦罐踢倒了。
「不必這麼心急。」
葉無坷道:「我讓人放下一個瓦罐的意思是,如果你決定向大寧投誠你就可以把瓦罐踢出去,聽到響動,外邊的人會向我匯報,我也會再來見你。」
「如果你要堅持自己的信念,維護自己的忠貞,那這個瓦罐就在你腳邊一直放到你被移交的那天吧,到那時候,這個瓦罐也將是你氣節的體現。」
葉無坷示意廷尉把那個沒有被踢碎的瓦罐放回松客蓮步腳邊。
「最後再和你多說幾句。」
葉無坷道:「你不該將大寧視為仇人,因為那是沒有道理的事,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你都不該把大寧視為仇人。」
「不是大寧讓你來帶兵攻打大寧的,也不是大寧讓你成為罪人的,是你自己決定了這場戰爭打還是不打,打輸了也是你自己的原因。」
「因為你打輸了導致你的家族滅絕,也與大寧沒有任何關係,還是那句話,是你自找的,你不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你會以一個罪人的身份與你的家族一起死在突玉渾百姓面前,他們將會永遠記住你是一個罪人,沒有人記得你曾經為突玉渾立下的那麼多功勞。」
「可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能引領著大寧的軍隊攻入突玉渾王庭,你將會以一個勝利者的身份去復仇,那些咒罵你的人都會被你踩在腳下。」
「甚至,你還有可能成為大寧派駐在突玉渾的地方官員,你有一定機會成為大寧新一道江山的封疆大吏,當然,只是有可能。」
葉無坷說完這句話就推開了屋門,在這一刻他回頭看向松客蓮步:「其實我很不願意來說這些,因為這些話都是對一個軍人的羞辱,我從沒有看不起你,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說完這句話葉無坷邁步出門,門外的廷尉將屋門關好。
院子裡,大將軍高真看向葉無坷,眼神里的意思是在詢問效果如何。
葉無坷搖了搖頭。
他不確定。
因為這個世上,不管是哪個國家的軍人都有一顆堅定的心。
就在兩個人要離開的時候,屋子裡忽然傳來啪嗒一聲。
聲音不大,那不是瓦罐被踢碎的聲音,也不是被踢的很遠的聲音,只是瓦罐輕輕倒下的聲音。
也許在松客蓮步踢向瓦罐的那一刻他依然糾結。
但,瓦罐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