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笙從沈奕謙所說的話語裡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試探著問「沈醫生，你是哪個科室的醫生」。
沈奕謙大概能明白蘇亦笙產生了什麼疑問，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她「腫瘤科」。
蘇亦笙只覺得兩眼一黑，身子都跟抖了一下，這劇情能不能要這麼狗血，這麼離譜。
沈奕謙輕輕拍了下蘇亦笙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擔心，畢竟結果還沒出來呢」。
蘇亦笙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沈奕謙會關注楚琳的病情，除了因為林宸楠之外，肯定也通過臨床經驗看出了楚琳身上的問題。
他大概率不會出錯，差別可能就在於病情的嚴重程度而已。
蘇亦笙沉聲問「檢查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
「可能還得幾個小時，我得去檢驗科一趟，可能需要增加幾項指標的檢測」。
「麻煩你了」
「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 沈奕謙說完就走了。
蘇亦笙呆愣的站在原地，增加檢測指標，沈奕謙是腫瘤科醫師，增加什麼指標，她一想就能知道。
她也不是一點醫學常識也沒有，長期咳嗽、咳痰，甚至還有嚴重到出過咯血的情況，那些是肺癌的症狀。
蘇亦笙不敢深想，她只希望，她想的是錯的，沈奕謙的判斷也是錯的。
沈奕謙從住院區離開後，直接去了檢驗科，剛好在門口遇到了章程，章程是檢驗科醫師，也正好是負責楚琳血常規、尿常規檢驗的醫師。
看到沈奕謙，章程隨口調侃「喲，沈主任，難得啊，怎麼有時間到我們檢驗科視查啊」。
兩人關係不錯，平時玩笑開慣了，沈奕謙難得的沒懟回去「楚琳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章程拿著手中的報告晃了晃「嗯，剛出來」。
沈奕謙拿過報告，一張一張的查看，章程嘆了口氣「這身體狀況不容樂觀啊」。
沈奕謙沒理他，繼續低頭看報告，眉頭緊蹙。
章程突然反應過來「你認識她，怎麼對她的報告這麼感興趣」。
「不算認識」沈奕謙淡淡的回答，同時也把報告看完了，抬頭看章程「程哥，楚琳的血液樣本還有嗎」。
章程點頭「有啊」。
「麻煩再做幾項檢測」。
章程爽快的應下「行啊，那幾項？」
「CA125、CEA、NSE...」沈奕謙快速報出一連串名稱。
章程眉頭一皺「你要檢測腫瘤標誌物啊，你是懷疑...？」。
沈奕謙點了點，章程接收到信息，馬上明白了「我這就去」。
章程轉身要走，又被沈奕謙叫住了「程哥，結果出來，通知道我一下」。
「行」。
「謝了」。
這種檢驗結果一般要幾小時才出來，沈奕謙沒時間等，直接回了腫瘤科。
要說為什麼關注楚琳的情況，首先是作為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 巧合之下看到了楚琳的情況，有懷疑，自然要確認。
其次，正是蘇亦笙認為的，因為林宸楠，作為林宸楠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兄弟關注的人，他自然要上心幾分。
陪著楚琳吃了早點，打完點滴，楚琳覺得實在無聊，蘇亦笙陪著她下了樓。
兩人在花園裡慢慢走著，蘇亦笙小心的扶著楚琳，生怕她跌倒一樣。
楚琳覺得沒必要，笑看著蘇亦笙「怎麼感覺我像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蘇亦笙怒瞪了她一眼「什麼絕症，不要胡說，你好著呢」。
「那你怎麼不讓我出院，我也覺得我挺好的」。
「等結果出來，確認沒事，我們就出院了啊」蘇亦笙耐心的安撫。
楚琳臉色凝重「住院多貴呀，哪哪都是錢」。
蘇亦笙看得出來，楚琳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錢的問題，這讓她不禁又想到了楚琳的兒子。
話說，楚琳還不知道，蘇亦笙給她兒子打過電話，於是故意試探著問「琳姨，你你兒子什麼時候回來看你啊」。
楚琳的身體很明顯的頓了一下，腳步也頓了一下，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雙眼都呆滯住了。
看到楚琳這個樣子，蘇亦笙就知道自己該掌嘴了，她不該問。
呆了一會兒，楚琳可能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又慢慢走了起來，給蘇亦笙投了一個微笑「他忙，好幾年沒回來過了」
好幾年？蘇亦笙驚呆了，幾年都不回家看自己媽媽一眼，是有多忙啊。
不過想起那通電話，蘇亦笙瞭然了，不一定有多忙，反正不回家就是了，而且都能說出那些話，幾年不回家也就顯得正常多了。
「我跟他關係不好」。
蘇亦笙怕楚琳難過，本來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沒想到楚琳卻主動聊起。
蘇亦笙也就忍不住問了「為什麼呢」。
說到這時兩人剛好走到一個涼亭，外面太陽有些大，兩人都默契的坐了下來。
楚琳兩眼無神的看著遠處，好一會兒才回答「他不喜歡這個家，覺得我和他爸爸都沒什麼本事」。
一股無名火竄上蘇亦笙的心頭，這特麼算什麼關係不好的理由啊。
楚琳繼續說「也是我們把他寵壞了，從小到大，打架鬧事，不知道賠了多少錢，他爸爸在世的時候就管不了他，他爸爸去世之後，我就更管不了，高中畢業就出去找工作了，但從來不知道他做什麼，只是每個月都需要錢」。
蘇亦笙更火大了「所以，你每個月工資都轉給他了，一直持續到現在？」
「嗯」楚琳微微點頭。
靠！這叫什麼關係不好啊，這就是個孽子，跟蘇亦笙另一個世界的那個表弟一樣。
小時候成天在外面惹事生非，讓父母給擦屁股，長大了說什麼在外打工，其實整天游好閒，到處借錢。
最後等著拿父母的錢來填補，這不止是個廢物，還是個無底洞啊。
當然，這些話蘇亦笙不敢直說，怕刺激楚琳，只是婉轉的問「他多大了」。
「33」。
呵，33，叛逆期早都該過了，這還能有什麼出息，還能靠什麼譜，這個年紀還啃老，自己在外面瀟灑，母親死活都可以不管。
貧窮、困苦，讓自己親媽受著，這不僅是沒出息，還沒良知。
蘇亦笙很想跟楚琳說這種人管他幹嘛，一分錢都不要給他，讓他自生自滅。
不過那畢竟是楚琳的親兒子，她這麼說不合適。
楚琳也看著蘇亦笙有點氣呼呼的樣子，大概能明白她在想什麼，捏了捏蘇亦笙的手「我也想過不給他打錢，斷過一段時間」。
蘇亦笙一驚，楚琳那麼溫柔，還能做這樣的事啊，威武！。
楚琳繼續說「後來，就是他差點被人打死，因為欠錢了還不上」。
蘇亦笙驚呆了，這都特麼什麼狗屎劇情啊。
可畢竟是親兒子啊，能怎麼辦呢，生氣歸生氣，蘇亦笙覺得還是能理解楚琳，總不能看兒子被人打死。
只能握著楚琳的手，安慰著。
楚琳倒是感覺已經習慣了，淡淡的說「因果報應，可能我上輩子欠了他很多債」。
人間疾苦啊，蘇亦笙也只能嘆息，有些事、有些人，就是遇到了，能怎麼樣呢。
怨恨天道不公有用嗎，該承擔的一分不會少，該痛苦的一點不會輕。
有些人的人生就是這樣，沒有最苦，只有更苦。
人間啊，神仙歷劫的地方，怎麼能不苦。
看楚琳有些累，蘇亦笙扶著她回病房休息。
楚琳剛睡下沒一會兒，蘇亦笙就看到沈奕謙拿著一堆紙質報告站在門口，臉色淡然。
蘇亦笙心頭一緊，她甚至有點不敢面對這個結果，可又想快點知道結果，盼著是一個好結果。
給楚琳蓋好被子，蘇亦笙輕手輕腳的出了病房。
這時走廊里還有一些病人，有獨自散步的，家人陪著練習走路的，顯然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於是沈奕謙帶著蘇亦笙去了陽台，一路上跟著沈奕謙，蘇亦笙感覺自己好像是走去刑場的犯人，正等待著行刑。
在陽台上站定， 沈奕謙把那堆報告遞給蘇亦笙，溫聲問「要不要看看」。
蘇亦笙接過大概看了一眼，很多的檢驗報告，血常規、尿常規、肝功、腎功...
最後停留在那張寫著血清檢驗結果的報告上，別的她不知道，但看懂了CA125、CEA兩項，那是腫瘤檢驗指標，箭頭向上，代表高，其他好幾項指標，都有向上的箭頭。
蘇亦笙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開口問「是嗎」
沈奕謙嘆口氣，只是點點頭，沒回答。
蘇亦笙繼續問「什麼程度了」。
沈奕謙搖搖頭說「不太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