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一群虛張聲勢的家丁們,在昏侯府門口排排站定,挺胸抬頭,八字一邁,氣聚丹田,高聲怒喊起來。
「欠債還錢!」
「昏侯一門,寡廉鮮恥!」
響徹雲霄,震動王侯巷。
好在,王侯巷的其它王侯府邸早就習慣了昏侯府被堵門追債,頗為幸災樂禍,也沒人出來看熱鬧。
沈府家丁喊歸喊,更沒敢衝進昏侯府去。
昏侯府是大楚皇朝太祖皇帝項羽親封的一等勛貴,世襲罔替。這等頂級勛貴,就算是鎮守帝都的金陵府尹也管不了,只能當今聖上親自管束。
沈大富這為金陵皇城頭號大土財主,卻也沒這膽子衝進昏侯府去搶錢。要是被皇宮裡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昏侯楚庸一看,沈府的大群家丁排成一排完全堵住昏侯府大門,扯開嗓子破口大罵,一副不還錢不走人的架勢。
可他的銀子都裝大罐子埋地下了,哪有餘錢來還。
楚庸沒轍了,朝楚天秀道:「秀兒,平王府討債也就去宮裡告個狀而已。這沈府居然比平王府更難纏,把咱家大門都堵上了。沈府的這筆錢是你借回來的,你想個法子勸他走吧?
我聽說沈家也有個待字閨中的女兒...挺文靜秀氣的!爹回頭跟皇帝說說,讓你上沈家的門也不虧。你考慮一下?」
「我又沒分身術,同時入贅兩家!除非皇帝老兒讓我同時娶兩個老婆...否則沒戲。」
楚天秀沒好氣,不屑搭理那只會使蠻的土財主,道:「告訴他,我昏侯府憑本事借來的銀子,憑什麼要還?居然月利一錢,一個月便是一萬兩銀子的利滾利,這是高利貸,這個該死的大奸商,吃侯脂侯膏的大敗類!再不滾蛋,老子唾沫活活罵死他。」
「對對!還是我的秀兒腦子清醒,就是這個道理啊!」
楚庸大喜,朝沈大富罵道:「你這放高利貸的奸商,聽到我家秀兒的話沒有。咱憑本事借來的銀子,憑什麼還你。還不快滾?!」
土財主頓時氣的渾身顫抖。
「小昏侯,借銀十萬兩月利一錢,明明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寫進借據的,怎麼變成我貪你家利息的大奸商了?
我是看你家窮,才借給你。你卻想著坑我沈家的錢,好狠毒的心腸啊!明兒我定要進宮,告御狀去!氣死我也,哇~——!」
土財主氣懵了,哀嚎一聲,口吐出一口白沫,當場翻眼昏厥過去,噗的倒在昏侯府外的雪地里。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快,老爺這是被昏侯家氣的犯癔病了。快送回府去,去醫館請大夫來!」
沈府的一群堵門高聲叫罵的壯漢家丁頓時慌了手腳,他們也顧不上堵門,連忙抬起氣的昏厥過去的沈大老爺,往沈府狂奔而去。
「沈老舅,慢走不送啊,明兒病好了再來喝茶!...銀子沒有,白茶還是有一杯的!」
楚庸滿臉不在乎。
總算打發了一個討債的。
他身上蚤子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隻,揮了手不送。
楚天秀當然更不在乎。
他都不知道這忽然跑出來追債的土財主,是哪塊地里的一根蔥?總不會比平王府還更牛氣吧!
「姑爺!」
祖兒認出那土財主來,悄悄拉了拉楚天秀的衣袖,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怎麼?」
楚天秀納悶。
「您不會...是忘了沈府是誰家吧?」
她感覺姑爺被他爹棒槌了,好像真的有點失憶...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也忘了。
「誰啊?」
楚天秀奇怪。
「沈大富,金陵第一大財主,壟斷江南的綢緞生意。...他是沈太后的親弟弟,皇帝的親大舅。明兒,您還是去沈府賠個禮吧。別把沈家得罪的太慘了。」
祖兒小聲道。
楚天秀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慘叫一聲。
臥槽!
他兩條腿都瞬間軟了...差點一哆嗦出來。
皇帝老母沈太后的親弟弟!
皇帝的大舅子。
沈大富?
皇舅,您老親自上門討債,怎麼不先自報家門呢。
我剛才肯定春風滿面,好吃好喝招待您老,任由您老唾我一臉,我也不會有半點怠慢。
難怪隱約覺得這沈大富有點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老爹楚庸怎麼就敢去坑沈府的錢?...不,這借據還是小昏侯親自寫的,是小昏侯坑了沈大富?
小昏侯的膽子是什麼做的,這麼能作死,怕是從沒把皇舅沈大富當一回事!
現在才知道,什麼都晚了。
楚天秀鬱悶。
剛才只顧一時痛快,罵的沈大富的氣暈過去,肯定把這位皇舅給惹毛了。
昏侯府完蛋了。
前腳被平王討債,後腳又被皇舅追債!
難怪昏侯老爹拿了陛下的賜婚入贅聖旨,也不惱,居然樂顛顛的把小昏侯一棒槌打暈,送到平王府去上門入贅。
自己冤枉老爹了,他是在送兒子脫離苦海啊!
唉,罷了!
平王府的上門女婿,倒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好歹能躲避一下狂風暴雨。那些追債的,應當不至於追他到平王府去吧!
可是,上門贅婿就是個受氣包。
平王府當家的謝二夫人,管錢財支出的錢大總管,那些李氏子弟,個個都擺出一副清高又冷淡的嘴臉。
還有一堆下人僕從,明面上恭敬,躲在背後卻嘰嘰咕咕議論他的是非,這些糟心的事情就別提了。
他在平王府,渾身難受。
連自己的老婆,郡主李虞也在他面前,驕傲的好像打了勝仗的小孔雀一樣。
這讓他在平王府更是度日如年啊!
楚天秀感覺自己頭上壓在幾座大山,舉步維艱,一聲長嘆告辭,「爹,我忽然想靜靜。侯府太嘈雜,我且出去避避吧!」
「好好好!你娘和奶奶早已經睡下了,就別進去打攪她們了。你安心回平王府吧,平王府比咱昏侯府更有錢。
平王就李虞這麼一個女兒,府里的那些錢財還不是你兒孫的,你在那邊只管放開了吃喝,別覺得丟人!
聽說郡主還給你納了兩個通房小妾?你後面這位小丫頭,就是其中一位吧?記得明年帶三個大胖小子,回來省親啊!!」
老昏侯楚庸看了一眼楚天秀身後漂亮的祖兒丫頭,顯然十分的滿意。
他不怕楚天秀在平王府吃虧。
楚天秀這個金陵城王侯門閥子弟中頭號紈絝,橫著走不是一天兩天了。能讓楚天秀吃虧的人,還沒從娘胎里生出來呢。
祖兒少女臉皮薄,滿臉羞臊的通紅,一時不知,是否該上前問候老昏侯一聲。是該叫老爺,還是該叫爹爹呢。
「爹,保重!侯府里就靠您撐著了!」
楚天秀果斷向老爹拱手,拉著紅暈乎乎的祖兒便告辭而去。
他心中一聲黯然。
昏侯府是待不了。
可是打道回平王府,回去當上門贅婿受氣包,向郡主李虞低頭服軟,又感覺太窩囊了。
至少...今晚是絕不能回去。
晚上去哪裡落腳?!
唉,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混了個小昏侯的侯爵身份,怎麼就落到這等被逼上門入贅,甚至流落街頭,無處棲身的悽慘境地?!
他明天還準備進宮,哭勸皇帝改掉那道入贅平王府的聖旨呢。
可今晚把皇舅沈大富給氣昏過去,沈大財主醒來,明天肯定氣憤的跑去皇宮找皇帝告御狀。
自己明天去皇宮,豈不是撞上皇舅告狀?
皇帝肯定跟自己舅舅親,定然惱火自己。
這才短短几天呢,就惱了皇帝兩次。上次被貶上門贅婿,這次指不定皇帝會怎麼懲罰自己。
這可怎麼辦?
趕緊想個主意,把這糟糕的局面穩住!
楚天秀憂心忡忡,垂頭喪氣,帶著俏臉羞紅滿懷心事的丫頭祖兒,走在金陵城繁華的街道上。
今晚不想回王府去,在長樂街找個熱鬧的客棧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