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行駛在河面上,周圍的霧氣逐漸散去。
彭雲心有餘悸地想要向後看去,可是什麼也沒有,彷佛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少女將佩劍還給他之後,就又跟往常一樣安靜地坐在他的旁邊。
「看樣子都不需要本公子親自出手。」
彭雲勉強笑了笑,重新站起來。
小黃鼓掌叫好,「大哥,真厲害!」
彭雲拍了拍李玄霄的肩,「兄弟,這一路上有我們你就放心吧,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
「那便有勞了,不知該如何感謝公子。」
「到了雲城請我們吃一頓家鄉飯就好。」
家鄉飯?
李玄霄微微眯起眼睛,他記得母親做的桂花飯尤其好吃。
雲城多桂花樹,小時候李玄霄就覺得家門口那棵桂花樹又高又大,彷佛能通天一般。
那時候,他總是喜歡站在樹下,仰望著桂花樹的枝葉,心裡充滿了無限的想像。
「好,回頭請你們吃桂花飯。」
小船駛到對岸,腳踏上地面彭雲心裡這才踏實了。
深夜。
李玄霄孤身一人,再次回到河邊。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月光下的河面,仍舊渾濁,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了一聲聲蟲子的鳴叫,它們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格外清晰。
隨著李玄霄口中咒語的響起,河面上有亮光匯聚。
仿佛在黑暗中燃燒的火種,預示著希望的到來。
他口中的咒語更加清晰了,那一絲亮光逐漸匯聚成了一個光球,越來越亮,越來越大。
它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河面,也照亮了李玄霄的臉龐。
「都是可憐人,去吧。」
李玄霄轉身走了。
「多謝仙師!」
「多謝仙師救命之恩,來世做牛做馬....」
「仙師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
心湖之中傳來幾十餘道聲音,李玄霄揮揮衣袖。
篝火照亮了一隅之地。
彭雲和小黃躺在羊皮毯上呼呼大睡。
面無表情地少女坐在篝火旁,微微抬起頭看著剛剛回來的李玄霄。
「你去哪兒了?」
「散散步。」
「你撒謊!」
李玄霄並沒有辯解,坐在樹下。
少女盯著他的眼睛,「來路不明的人很危險,我家公子腦袋不好使,所以才會隨便與人同行。」
李玄霄淡淡笑了笑,「你這麼說你家公子,他會傷心的。」
少女認真地說道:「我家公子不聰明,膽子也很小,但是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壞心思,因為我很強。」
「我知道。」
「希望你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李玄霄說,「我不是什麼壞人。」
「希望如此。」少女重新閉上眼睛。
..........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此時此刻,站在家鄉前。
李玄霄目光之中滿是惆悵。
少小離家老大回。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
此間心境,便是你讀了萬遍書,都體會不到的。
「我離家那年,雲城還沒有這般繁華,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城。」
離家越近,李玄霄的話也越多了起來。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戶,如果不出意外我也應該是一個農戶....」
彭雲接話道:「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現在....應該算是一個居無定所的遊人罷了。」李玄霄苦笑。
彭雲點點頭,似乎已經能想像出李玄霄這些年的經歷了。
為了養家餬口,不得已背井離鄉。
心中有著無盡的不舍和無奈,前往陌生的地方謀生。
過著漂泊的生活,每天都在為活著而忙碌,為生存而奮鬥。
再回首,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想到這兒,彭雲不禁搖了搖頭,險些就要流下同情的淚水了。
「最後一次回鄉是我妹妹離世的時候,有人跟我說大道無情,當你踏上某條路的時候,就意味著另一條路對你永久關閉了大門。」
李玄霄輕輕一嘆。
彭雲有些疑惑,妹妹離世?
可是看著這人年紀明明不大,也就跟自己不相上下。
哦,一定是得病了!
英年早逝,可憐啊~
很快,幾人就進了城內。
李玄霄所住的村子,原本是在城外。
後來舊城被毀,新城重建,就將他們的村子納入其中吞併了。
只不過村還是村。
李家在村子裡是大戶人家,李玄霄父母弟弟和妹妹死後。
家族衰敗過一段時間,後來李玄霄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托人給李家後人送去了錢財,幫著李家重振旗鼓。
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李玄霄明令李家後人不准透露他們是李玄霄的後人。
如今李家早就搬進了城內,村子裡的老宅只是偶爾讓人來打掃,不過祖墳還在。
幸好,門前那棵桂花樹也還在。
李玄霄望著門前那棵桂花樹。
「我小的時候,就愛爬到樹杈上搖桂花,母親和妹妹在下面撿。
那時候家裡窮,沒什麼菜可以吃,搖下來的桂花,做桂花飯是一年中最快樂的時候。」
「那這個就是你家嘍?」彭雲指著桂花樹前的人家。
「以前是。」
李玄霄將手放在桂花樹上,感受著陽光的溫暖和微風的輕撫。
聽著樹葉沙沙作響,仿佛能聽到桂花樹在訴說著什麼。
松鼠小黃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嘴裡嚼著,又跳回彭雲的肩膀上,小聲嘀咕。
「這傢伙年紀輕輕,說話怎麼老氣橫秋的。」
彭雲認同地點點頭,不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倒像是年過古稀的老頭。
........
山間的土包上。
李玄霄站在一排墓碑前,當年的木圓柱現在已經換成了上好的白玉石碑。
李玄霄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
「我離家的時候,母親和妹妹哭得不像話,母親心疼我。
偷偷向姥爺借了錢,縫在我內衣的夾層裡面。
多年以後,我才發現。
母親活了九十二歲,算是高壽,我沒能在床前盡孝。
她離世後,妹妹給我寄信,我才知道。」
他又指著另一個墓碑,「這是我弟弟,只見過幾面,我離家三年後,才知道有了這麼一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