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換座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還是睡不著。失眠對我來說是個極其陌生的詞彙，但它現在卻讓我吃盡了苦頭。

  年少時的我懵懂無知，很多事情都未曾深思熟慮過。隨著年齡的增長，許多事情也不得不納入考慮範圍，我必須開始規劃我的未來，腳踏實地的一步步走下去。

  這座位只是我來到高中的第一步，往後的路只會更難走。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這一步接好了。

  這個話題很助眠，想著想著我便生出了困意。

  晨起，我快速地將自己打理好，跟我媽道別以後快馬加鞭趕向了學校。住宿生一定來得比正常學生早，所以我要儘快。

  但我沒想到，當我匆忙趕到大門口時，大門還緊閉著，只看到一個老門衛佝僂著身子在外面坐著吞雲吐霧。疫情的時候為了安全，學校大門的門禁比以前管控得嚴格很多，中午甚至不允許走讀生回家吃飯。這一下子讓我犯了難，我不知道門衛是否會允許我提前進校。

  「老師傅，方便把門打開嗎？」我試著詢問，門衛看我的表情略有些怪。「新高一的學生是吧，」門衛把煙在地上研滅，慢騰騰地起身，「剛來高中還真是拘謹。」

  他笑了笑，搖了搖頭，將那鐵門打開。我向他微笑點頭致意，快步走進了校園內。

  當我走進教室的時候，我看到了我昨天搬的凳子安靜地躺在最後一排。從教室前門看向那裡，仿佛遙不可及。

  人這一生各有安排，我亦有我的安排，那裡不是我想要坐的位置，也不是我該坐的位置。

  我走向第二排最中間，看著那兩張被我擦得乾淨鋥亮的桌子，心中更是燃起了一股火焰。我擦乾淨的桌子，被兩個陌生人搶了去，坐得心安理得、高枕無憂。

  我強壓下心中再次升騰起來的怒火，打開了那個座位的桌子。裡面的抽屜裡面放了一摞書，上面寫著「汪銘」。

  這個名字，我記得。當初的紅榜，我在走的時候拍了下來，我是進班第三，他是倒數第三。

  我再也無法忍受，將那一摞書狠狠摔在了講台上，胡亂的散落了。我將我的書放在桌子裡面，坐在了我的位置上。

  還有陳妍的位置。我打開旁邊的桌子，一樣是放上了一摞書。我翻開書的第一頁，裡面的名字再一次讓我五味雜陳。

  陳宏遠，這個名字，在紅榜的最上面。坐在陳妍位置上的人，是班上的第一。

  稍微有些棘手了。班主任對於這樣的學生一定會有庇護，若是這樣，我倒不方便出手解決。

  「等等吧……」我想著，坐等陳宏遠出現再做下一步打算。這時候還很早，六點二十，住宿生那邊在六點半才響起了起床鈴，到了六點三十五左右，班上終於才來了人。我看到汪銘走進教室，他看到我的時候明顯蒙圈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同學，你的書，」我指了指講台上散亂的書，「這個座位我要坐，你另尋他處吧。」

  言畢，我不再看向他，讓他自己解決。剛剛我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恐懼，但我沒有愧疚，早在他強占我位置的時候，他早就該想到可能會有得罪人的一天。

  他在那裡站著，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將書搬到了我右邊的座位，坐在了那個黑壯小伙的位置上。

  我不禁笑了出來。

  「那個哥們看著可不像善茬，這麼著往那裡一占，等會只怕是要匆忙搬座位。」

  我心中盤算著，不一會就看到那個夥計。他提著書包進來，看到汪銘坐在他的座位上，眉頭緊蹙。

  「哥們，坐錯位置了？」他的言語之中已經有些不耐，眼神緊盯汪銘。汪銘又一次啞口無言，他只好搬起書，再一次走向了別的位置，我笑了笑，沒有再多做理會。

  我看了看坐我旁邊的小伙子，笑著詢問：「哥們，你看我眼熟不？」

  「你昨天早上不就坐在這裡，肯定眼熟啊。」他語氣很平靜，似乎並沒有對我趕走汪銘的事情有什麼不解，這不禁讓我高看了他一眼。「多謝。」我沖他笑了笑，繼續看向門口，陳宏遠正好走了進來。

  我打開左邊座位的桌子，將身子側過去。陳宏遠看到我很驚愕，他走到我面前想要坐下，我一把將他攔住。

  「同學，昨天晚上坐在這裡的，是你初中的朋友？」

  我是笑著問的，雖然笑得很不善，對於這兩個占了座位的人，我一點好臉色也不想給。

  「啊……是的。」

  他回答的聲音很小，而且是用方言回答我的。我心中暗道不妙，這兩個人如果是同學，那一起鬧到班主任那裡就更麻煩，他們可以有無數的藉口可以用來讓我處於一個道德敗壞的境地之中。我緊鎖著眉頭，思考如何應對。

  「丘山！」正當我苦思冥想之際，我聽見陳妍在喊我，聲音很急促，甚至有些顫抖，我能感受到她有多麼緊張。

  「你不用幫我占了，我就坐在後面吧，」她的臉色十分焦急，好像深怕我為了她的座位惹出來什麼麻煩，「我那個同桌，挺有意思的，我就不坐那裡了。」

  一半客套一半真實。她的確對她那個女生同桌有興趣，但還有一半是不希望我把事情鬧大，難以收場。她一直是一個善良且不願意得罪人的女孩子，這點我很了解她。

  「聽你的吧。」我沒有再阻撓陳宏遠，他有些膽怯地坐下，沒有再多看我一眼。我衝著陳妍歉意地笑了笑，轉過頭來，敲著桌子等待著老師到來。

  麻煩還真夠多，我本來沒有準備當一個惡人，但是看現在這個局勢，班上恐怕會有相當一部分人會對我產生惡感。

  「做人難……不對，說寬泛了，做善人難……」

  我扶著額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我這麼安慰著自己，開始了第一天的早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