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軍訓後

  「這麼瀟灑？那我拭目以待咯。」

  學校這次十分大方，讓我都感到實在是意外。軍訓前的下午，學校給了我們大概一個半小時出去購買軍訓需要的一些東西。我和吳竹二人已經決定不去軍訓，但這樣溜出學校的好機會豈能浪費了？

  我和吳竹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校門，決定找一個地方一起把飯吃了。這次出校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之前來到校園門口這條街，我只覺得枯燥無味，可這一次，我卻看到了很多很多以前沒有注意的東西。

  晾著的五顏六色的衣服，被風吹得左右搖擺；那條街上有一條小狗，膽子很小，見了人不敢靠近……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東西，我以前不會花費寶貴的時間去注意它們，但這一次不一樣。在這來之不易的自由里，我享受著探索自由的樂趣。

  有時候，人就是活得太匆忙，只有閒下來才會真正對這片世界感觸良多。

  第二天，他們正式開始了軍訓。我在家裡閒來無事，幫忙做做家務買買菜，偶爾在班級群中看看班主任發的有關軍訓的照片。日子就這麼一點點過去，至於班主任交代的讓我搞學習，我直接拋到九霄雲外了。軍訓之前，我也總算得知了班長的姓名，他叫鍾曉泊。有一件事情倒是很有趣，在當了兩天便宜班長以後，鍾曉泊自己找到班主任那裡去請辭了。班主任斟酌了很久，換了我們班上另一個叫周輝的人當了班長。

  瘦高個子，方框眼睛，黝黑的皮膚，嚴峻的表情，這個夥計夠勁，簡直就是先天理科聖體，看著比鍾曉泊正經不少，但以後肯定管理就要嚴格多了。他就坐在林小林右邊，常常不苟言笑，埋頭搞學習，我尋思著，這是個踏實本分的人，或者說這是個真正的高中生。

  得知我腿上長了一個血管瘤之後，我總是感到有些恐慌，平時行動常常莫名其妙地感到不適，這種心理作用很折磨人。仔細想，我從初一開始，每次舞蹈訓練之後膝蓋側面都會疼痛難忍，那正是我現在檢查出來有血管瘤的地方，只是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在疼痛時使勁將它摁住，然後過上一會自己就會緩解，當初習以為常的手段，現在看來，實在是有些危險。

  醫生說可以手術，但是鑑於小縣城的醫療水平，沒辦法微創，只能動刀子。剛進高中，我需要時間適應，要是起步就狠狠摔上一跤，那我的高中生活也就基本宣判死刑，所以我拒絕了手術。只要我平時注意，這血管瘤不成問題，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不在乎這兩年，我這樣想著。

  軍訓假期過得很快很快，仿佛沒有什麼活動就來到了上學時間。我看到班主任在群里發的照片，扛著旗子在大太陽底下走。到了時間，我聯繫了一下吳竹，匆忙趕往學校。他們軍訓完回來是下午三點，學校倒是仁慈，給了同學們一點時間洗澡換衣服休息，晚自習再返校上課。

  我到了校門口就開始有些想笑了，眼前的景色倒是前所未見，印入我眼帘的全然是一隻只蝦子，而不是學生。大家身上曬得通紅，而且不是那種純粹的紅色，是黑里透紅，紅的發亮。我害怕功德值變成負數，強忍笑意上了樓，終於在看到文東風的時候破了防。

  「不是哥們，你這？」

  我實在是暴笑如雷了。文東風，現在活脫脫換了一個人種。李湛在旁邊跟我補充了一句：「他是軍訓時候的標兵，沒辦法的，訓練比較多。」

  「可以，教官不錯，起碼沒有種族歧視，黑人也一樣能當標兵的。」

  我嘲弄著文東風，他有些啞口無言，只好無奈地坐下。走廊上，我跟吳竹一起分享著，欣賞他們的狼狽模樣。「可以，五天時間沒來，一中變成黑人博物館了。」我指了一下來往的人群，實在忍不住笑意。

  軍訓雖然缺席，少了一個和同學相互來往的環節，但好在我交際能力不差，班上高低也是認識了一部分人，起碼不會再覺得高中生活坐牢了。

  的確，軍訓完以後，我們班上的同學熟絡了很多，確實很多。

  「班上有些人，我不願意稱呼你們為『團伙』啊，」大家都噤若寒蟬，班主任在上面強行壓制著憤怒，脖子脹的通紅地說道，「軍訓完回來了都混熟了是吧？完全管不住自己！……狐朋狗友，狼狽為奸！搞得班上烏煙瘴氣！」

  我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的確有幾組符合班主任所說的「狐朋狗友」。雖然班主任罵人很可怕，聲勢很足，但我還是忍不住地想笑，完全不敢抬頭，只好將手蓋住口鼻來強行掩飾尷尬。

  很明顯，班主任對我印象也絕對不好，雖然這一次地圖炮沒打到我身上。畢竟我和吳竹兩個人實在太自由了，完全不受拘束，整天跑上跑下，班主任說他最討厭串門，結果我們天天去別人班上混跡。就憑這些都足夠讓他對我深惡痛絕了。

  我倒沒有特別在意，畢竟高中剛開始的學業不重，需要的時間不多。因為環境陌生而且是趴著睡覺，我每天中午睡午覺睡不著，一開始就寫作業，後來作業寫到太前面去了，我就實在沒有再寫的欲望，於是我開始重操舊業。

  「小說？你寫的？」李湛很驚訝，他沒想到我在搞這事。其實我初三的時候就開始寫網文，當時總共寫了六萬字，因為環境受限只能手寫，每天寫上將近2000字，後來到臨近中考就放棄了這偉大的事業。高中閒到沒事幹的我，準備寫寫小說打發時間。

  沒想到，我隨手寫的小說在班上還有了一定的市場。有不少人還是在傳閱我的小說，雖然我很清楚我寫出來的就是依託答辯，因為手寫偷了不少懶，但是還是有被劇情吸引的人。這給了我不小的成就感，我每天保持更新，雖然很疲憊，但是還是有收穫。高中的乏味之處，我已經體會到了。即使每天都有趣事，但是大體章程實在太單一，而且學時太長。這樣每天幾乎重複的日子，實在太過單調。

  這種重複的日子過得很煎熬，但回想起來，倒是很快。軍訓完以後過了沒幾天就到了中秋節。中秋，這是個團圓的節日，大家應該是在家裡共賞嬋娟，品鑑月餅的。但是，我沒想到我們學校竟然無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在這樣的節日裡，校方想讓我們同學們也團圓一下，於是下了不放假這麼個決定。

  「難評。」

  我對著吳竹，半天憋出來這麼兩個字。

  年級裡面群情激憤，大家惡狠狠地咒罵著，每到下課教學樓就變得異常混亂，這樣的混亂一直持續到了晚自習第一節下課。我伸了伸懶腰，外面沒有了咒罵聲，但我隱約聽到有人在驚呼。

  我有些疑惑，叫文東風讓了讓，走到教室門外。「你看你看，那邊！」走廊的盡頭，一堆人擠在那裡，樓梯上也站滿了人。大家的視線全部指向了同一個方向，我順著看去，只看到被樓擋住了一半的月亮，但是已經足夠明亮，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輝。

  我在教室門口大喊了一聲領導，沿著走廊快步向前走去，直到月亮徹底從高樓背面掙脫，我才得以目睹她的真容。巨大，我從未見過這樣大的月亮，也沒見過這麼亮的月亮。只是看一眼就足夠讓人被深深吸引，再難移開目光。在剎那間我仿佛不再身處校園，而是超越了塵世，飛向了高掛著的桂魄。儘管我們的中秋沒有假期，這月亮卻已經足夠平復內心的煩躁與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