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東心區還沒有進入睡眠,對於長久生活在思詩市的人來說黑夜才是最好的白晝,就像是某些只會在夜晚出現的哺乳生物一樣,這裡是他們徹夜難眠,無分早晚都會瘋狂的城市。
丰南大廈在東心區和富北區的交界處,整棟大樓此時一片漆黑寂靜,就像是由它開始分割了熱鬧與安寧。
頂樓是整個血獵公會中頗有地位的人才有資格到達的地方,此刻能隱隱見到一個黑影正站在落地窗前。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分辨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男生,他背對著房門,看著窗外的那片喧囂,眸中倒映著遠處的燈火,可透出來的卻是無盡的孤獨和冰冷。
一個小玻璃瓶從他的手中滑落,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瞬間成了碎片。
「萬川……225……」男生冷笑起來,兩隻血牙暴露在外,那上面還殘留著殷紅的血漬。
他拉上窗簾,房內一時間變得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房門被打開,不知是誰走了進來,男生立即出手,不時響起一陣忍痛的悶哼聲。
「少爺……是我,是我!」男生聽到是他的聲音便鬆開了手,不悅地皺起眉頭。
深深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剛被男生揍了幾拳的地方隱隱作痛,不由得輕咳了幾聲。
「什麼事。」
「少爺,我剛在門外聞到了血的味道……還以為……難道你……」
男生冷哼一聲,一把推在深深的肩上,冷冷地說道:「我沒事,不用你管。」
「少爺,我說過,你要是餓了就吩咐我!我也能把自己的鮮血貢獻給你!那些發著腐臭味道的血根本不配供你享用,像你這樣高貴的血統……」
「高貴?呵……」
男生並沒有因為如此黑暗的環境而抓瞎,或許這正是他相比於正常人更勝一籌的地方,在黑暗中仍舊能看到所有物體,或者說是能感應到。
他拾起一塊碎片,自嘲地笑了起來。多少年來不都是一直把自己當作普通人來生活嗎?可是當自己真正飢餓的時候……這麼不公平的命運偏偏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只是個變異種而已,有什麼地方值得你用高貴這個詞來形容我?」
「可是你的身體裡流著的是純血種的血……」
深深卻不想因為自己的這句話而徹底激怒男生,他將碎片朝深深扔去,深深的側臉瞬間被割開一道小口,強大的力量束縛住脖頸,窒息感傳來,深深整個人都被他抵到了門上。
「那又怎樣?」
深深能看到,那黑暗中男生的眼睛發著光,但他分不清那是淚光還是使用魔力的前兆。
他任憑自己被男生掐著,抬手擦去傷口處流下的血液,心疼地看著男生,說道:「少爺……我和你一起長大……我不想看著你就這樣墮落下去……」
男生忽地放開了他,反身走上前,蹲下身將碎片一點點拾起來,深深趕緊上前幫忙卻被他推開。他捧著滿手的碎渣,走到窗邊,窗戶被一股力量猛地推開,一陣冷風灌入,窗簾被吹起,他鑽入其中,將玻璃碎片扔出去,隨後長呼一口氣,說道:「我困了,回去告訴父親今晚我就睡在這兒了,你可以走了。」
深深看著窗簾里那個寂寞的黑影,其實自己更想陪在他的身邊,可是他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不過。躊躇了片刻,最後只能應了一聲,慢慢退出房間。
男生稍微眯眼,窗戶正自動地慢慢合上,這一回他的目光放得更遠了些,似乎是月冊區萬川的方向。
「萬川225……明若竹……」
今天明若竹特意為他們學生會的五人請了半天假。尤星繼續調查復活術術器的事情,林冥憂和金琪諾在調查學生中毒事件之餘還要去接應給他們取回225歷事冊的何群亮,另外明若竹和容冷則為了今晚風雲酒吧一戰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伍世禾也不是傻子,他當然不會讓他們五個人今晚那麼好過,更何況還有一個刀鋒,現在的他應該是在全城尋找伍天祺的下落。
「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就提出了小康的含義,同學們都知道,小康是在溫飽的基礎上進一步實現更加富足的生活……」生化士將政理教科書放到一邊,掃視一眼教室,原本在開小差的人紛紛坐直裝作認真聽課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紅色袖章的女生小跑到教室門口,敲了三下並大喊了聲報告,生化士停止講課,所有人齊刷刷地朝她看了過去。
女生目光在教室里搜尋了一番,看到坐在角落裡的明若竹,指了指他說道:「麻煩請明若竹會長出來一下!」
本以為品學兼優的學生會會長是坐在比較顯眼的位置,沒想到是在學渣專用區域,她反倒是第一眼看到了之前和明若竹作對而一炮走紅的225班班長。
明若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偷笑著的楚夏懷以及一臉茫然的魯小月和林冥憂,緩緩站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等他離開後班上才引起不小的討論聲。
兩人在走廊碰面,他打量了一眼女生,問道:「找我什麼事?」
「是安社長讓我來通知你,下午社團活動的時候麻煩去一趟導演社辦公室。」原來這個女生是為社團做事的打雜小妹,估計平時也不怎麼和人打交道,說話時候還有幾分害羞。
「安社長?誰啊?找我什麼事?」明若竹自從來到萬川之後除了上課便是忙於各種事情,根本沒時間去和各方面交接,如果不是報了個網球班,而且身邊還有個「百事通」林冥憂,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夕颻這個人在萬川這麼出名。
女生無奈地抓了抓後腦勺,笑道:「安社長就是導演社社長安煜,他把這次校慶的舞台劇主角選定為你了啦!」
明若竹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噴出口水,「校慶?開什麼玩笑。校慶期間,所有學生會成員都是要在幕後幫忙的!」
「可是安社長就是這樣告訴我的啊,而且這件事好像理事長都同意了。」
「理事長?」明若竹暗自驚嘆。好傢夥,這個安煜居然能神通廣大到讓神秘莫測的理事長處理這種芝麻小事。不過說起理事長,這老頭子除了在開學典禮上耍耍酷賣了通神秘感之外,到現在為止就再也沒出現過了,只不過他在開學典禮的那番話似乎就是暗示著自己在無時不刻監視著每一個人一般。
女生期待地看著明若竹,他點頭答應自己下午時候會趕過去。
這個打雜小妹可是明若竹和尤星的忠實迷妹,平時雖然能在學校里見到明若竹,但他們一行人走路都像一陣風,感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樣,就算想上去搭訕也怕自己耽誤了人家的正事,所以只能遠遠地看著,如今終於有了和「偶像」說話的機會了,怎麼會不激動。
她朝明若竹鞠了一躬,說了一句辛苦了,而後開心地離開。
明若竹轉身回到教室,剛坐下林冥憂便湊了過來,「竹子,你認識那個女的嗎?我怎麼感覺你們很熟的樣子?」
明若竹搖搖頭,「頭一回見。」
「那我就看出來了,她對你圖謀不軌!」林冥憂低吼。
明若竹直接一個腦蹦彈了過去,「想什麼呢你,她說是那個什麼安煜的讓她來找我的。」
林冥憂顧不得正講著課的生化士,一把握住明若竹的肩膀,激動地搖晃著他,「安煜?!」
明若竹掙開她,「怎麼了?」
林冥憂噙著淚,儘量壓制自己內心的激動。好好好,現在他已經結識到兩個了,離他和他們四個校草結婚還遠嗎?!
「安煜啊!導演社社長,四大校草之一啊!竹子,我沒和你說過嗎?」
明若竹恍然,「哦~S4之一,那又怎樣?」
楚夏懷不解地看著他,問道:「他找你幹什麼?難不成邀請你去導演社?」
明若竹搖搖頭,如實交代:「那倒沒有,只是說邀請我參加校慶舞台劇的主角,要找我去商量點事。」
「啊!!」林冥憂驚叫一聲,拍案而起,正眉飛色舞講著課的生化士戛然而止,教室里所有人的眼睛統一看向她,班長一開始有些茫然,後面又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居然有膽子在課堂上搗亂!
明若竹好笑地撐著頭,看她這次該怎麼收拾自己因為一時興奮過度而造成的尷尬場面,沒想到她一本正經地咳嗽兩聲說道:「咳咳……啊,我的祖國,您是多麼偉大,讓我情不自禁用這篇同樣偉大的詩歌來讚美你——《海鷗》!……」
生化士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笑也不是氣也不是。等林冥後引以為豪的深情朗誦結束,生化士在全班的鬨笑聲中朝她揮揮手說道:「林冥憂同學,你愛國我知道了,是一件好事,但是現在是政理課,不是穆老師的文學課,你這份感情我會轉達給穆老師的,你坐下吧!」
全班又是一陣爆笑聲,班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動了動嘴皮子似乎在說仇人多作怪,不巧正被林冥憂看到,她便學著班長的樣子回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死。班長對於他們幾人心有餘悸,只能在心裡默默怨恨,不敢發作。
林冥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平時不學無術,還好自己喜歡看些文學書,能流利背出來的東西不少,甚至包括《出師表》,不然今天恐怕自己是下不來台了。
明若竹投去鄙夷的目光,又看了看還沒回過味來的楚夏懷和魯小月,噗嗤一聲笑出來,嗔怪道:「有必要激動成這樣嗎?不惜犧牲自己的臉面。」
「竹子!你知道嗎!你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走桃花運了!」林冥憂是百分百的羨慕嫉妒恨,眼睛幾乎能噴出欲望的怒火,「你知不知道這次舞台劇的男主角是誰?」
明若竹搖搖頭,開玩笑道:「你別告訴我是張小強那貨。」
「怎麼可能!」林冥憂一巴掌拍在明若竹的後腦,激動地扯過他的耳朵,搞得好像只有她才知道這個秘密一樣,「據可靠線報,是莊宵,莊宵大帥哥啊,四大校草之一,鋼琴班班長,音樂天才啊!……誒,你不是鋼琴班的嗎?你應該認識他才對啊!」
照理說這所謂的萬川四大校草是由林冥憂親自評選出來的,他們這群人最早接觸的應該是林冥憂,然而現在一切都不按套路發展。如今明若竹不僅僅和夕颻開始有了禮物上的往來,這一回左邊是導演安煜,右邊是花美男莊宵,左擁右抱的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這個更幸福的事情嗎?
「不認識啊,我還沒去上過鋼琴課呢。」明若竹畢竟是男生,不會像林冥憂這樣無厘頭到居然能同意社團聯合會申請的什麼毫無意義的校草才藝,再說自己的模樣也不比他們差多少,就算是帥到成了外星人,他也是一分興趣都沒有。
林冥憂扯過他的手,「竹子,你的命真好!能和兩個校草共處一室,你一定要好好表現,我看好你!」
這個時候明若竹才想起來,狐疑地說道:「等會兒,你剛才說舞台劇的男主角是那個什麼莊宵……那我算哪門子的主角?」
林冥憂一怔,而後壞笑起來,「也許是雙男主的舞台劇呢?」
「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明若竹瞥了一眼林冥憂,略帶懷疑的語氣問道:「你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
林冥憂舉起三指發誓:「怎麼可能!你是團寵啊!我寵你都還來不及!」
明若竹嗔怪:「少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