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以為自己眼花了,可等真正看到張老二帶著人對自己人下手時,目眥欲裂,大聲怒罵。
「張老二!你們果然是叛徒!」
縱然有槍聲,飛鼠還是精準捕捉到了,他攔住要說話的張老二,痛快大笑,「我早就知道不管我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既然如此,我們背叛了又如何!?」
張老二搖搖頭,到底沒再開口。
沒有意義了。
在決定動手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背上了叛徒的標籤,可跟自己的性命一比,當叛徒也沒什麼不好的了。
「這就對了。」
收回視線,一拳轟出,海平幫的人只覺得渾身骨裂,當場飛出五米遠,撞到牆才停下,爛泥一樣滑落,沒了生息。
如此恐怖的力量,沒人敢和白以塵對上。
有人試圖用子彈阻止他前進的步伐,被輕描淡寫躲過。
「怪、怪物——」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海平幫的覆滅比想像中要快。
有白以塵這個bug戰力,局勢簡直是一面倒,等一切結束,常天的腦袋被打出個窟窿時,張四夢幻般說出一句。
「贏、贏了?」
就這麼贏了?
屍體遍地,血腥味濃郁刺鼻,中城區唯一能與金龍組稍抗衡的海平幫,就這麼覆滅了?
常天死不瞑目,被鮮血浸染的眼中滿是不解與憤怒,可現在,已經沒人在意他的不甘了。
「屍體處理好,不用特意阻止消息散布,這裡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三天。」
輕巧邁過屍體的墨憂說了一個數字,「給你們三天時間,解決好一切。」
「我不希望突然冒出來幾個打著復仇名號的人。」
墨憂年紀不大,張老二此前沒正面與其對話過,望著那雙幽深的眼睛,莫名地大氣不敢喘。
「是。」
從此以後,他們就是歸魔會的人了,不該有的念頭最好不要有,他沒問以後待遇如何,至少目前,白以塵和墨憂沒有處理掉他們的打算。
事情解決,白以塵也沒空再耗下去,直接道,「海平幫沒了,金龍組放到最後,其他的幫派不足為懼。」
「三天後,同樣的。」男人舉手投足間瀰漫著絕對自信,「整個中城區的里世界不會有第二種聲音。」
墨憂在屍體中與男人對視,一如當初選擇了怪物般頷首,「我信你。」
不是第一次說這三個字了,白以塵撫摸心口,源源不斷的暖流柔和了他的滿身煞氣,整個人柔軟得不可思議。
將這裡交給墨憂,白以塵只要了張四一人跟著,當做兩人之間的傳話筒,中途路過沉寂的金龍組別墅,沒分給它一個眼神。
金嵐,是要留給墨憂的。
他們兩人的最後結局,白以塵不打算插手。當然,前提是這個結局只有一個可能。
張四開著車,時不時從後視鏡往後瞄,還沒緩過神,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沒見過死人,可被白以塵打死的人死狀實在是過於恐怖了。不動用本體的能力,力量也足夠驚人。
不止如此,他還看到子彈打在男人胸口,毫髮無傷。
連熱武器都不能造成威脅,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能殺死——
「前面左拐。」
白以塵突然出聲,眼睛未睜,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畫面勾起唇角,喃喃自語,「消息挺快,倒是省了不少時間。」
張四專心開車,眼裡只有路,白以塵一個吩咐他做一個動作,安靜如雞。
被嚇到的人是這樣的。
……
海平幫沒了,一開始得到消息的人都不信。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描述當時的場景,還有親自跑過去遠遠看了一眼後,他們不得不信。
一個壓在頭上幾十年的幫派,真的沒了,突然到誰都沒反應過來,尤其是跟著海平幫的那些小幫會,一瞬間六神無主。
富貴險中求,有人生出野心,想要取而代之,特意第一時間召集了志同道合的幫派首領開啟會議,齊聚一堂,發表各自的看法。
就在他們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踹門聲響起,男人逆光而來,抬手扔進一具屍體。
「呦,都在呢?」
會議發起人怒聲呵斥,「什麼人!?」
男人笑眯眯看了一圈,「什麼人不重要,主要是來通知在座的各位。」
眾人面面相覷。
「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歸魔會的人了,誰贊成,誰反對?」
「大言不慚!」
「狂妄!!」
按捺不住的人反手抽刀,掀桌而起,想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剁成肉泥!
沒人看見白以塵是怎麼出手的,一眨眼的功夫,衝上去的人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牆面破裂,渾身骨頭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
一時間,噤若寒蟬。
指骨上還黏著血跡的男人歪頭,又問了一遍。
「誰贊成,誰反對?」
「……」
沒人出聲,但他們下跪的動作,說明了一切。直到白以塵離開了許久後,第一個人才試探起身。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認命。」
中城區風水輪流轉,可惜他們沒這個運氣,轉不到他們頭上。
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一天,海平幫消失了。
三個小時後,中層幫派勢力同時宣布解散,加入歸魔會。
六個小時後,整個中城區里世界悄無聲息地換了一個主人。
而正在大發雷霆的金三卻全然無知。
別墅客廳一片狼藉,昂貴的茶具碎了一地,女人臉色難看的要命,在金三看不見的地方惡狠狠瞪著躲在金嵐身後的小龍。
「你胡說八道什——」
「你給我閉嘴!」
金三胸膛起伏,明顯是氣恨了,鐵青著臉,「小龍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你給我說實話!不然老子廢了你!」
女人眼淚婆娑,「小孩子就會胡說八道,小龍以前就很愛撒謊,都怪我沒教好他,他當然是你的兒子,是我懷胎十月艱難生下來的!」
一邊捂著肚子,可憐兮兮。
金三一陣遲疑。
「劉小姐倒是能言善辯。」金嵐愛憐地摸了摸小龍的腦袋,「小孩子可不會撒謊,他只會把眼睛看見的真相說出來。」
「比如劉小姐每次約在家裡的那個男人,又比如近日總是借著逛街的由頭出去……」
女人的指甲嵌進掌心,她知道自己不能慌,越慌越會露出破綻。
「金哥,你信我——」
金嵐卻沒心情跟她繞圈子,而是掏出了醫院的親子鑑定。
證據明晃晃擺在眼前,容不得金三不信,他怒火中燒,一腳踹在女人心口,「賤人!」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哪裡對不住你?你居然和野男人苟合!」
「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別讓她輕易死了!」
「金哥!我只是太愛你了,我不是——」
女人被堵住嘴拖下去了。
金三的憤怒卻無法平息,不是因為愛,他這種人最愛的只有自己。
他生氣的是女人給他戴綠帽子!他還把女人帶來的小野種當成了親生兒子對待!
被如此愚弄,想殺人的心久久不散,如同一隻暴怒的野獸。
眼睛一轉,他盯上了小龍。
「小野種!老子弄死你!」
伸出去的手被擋住了。
是趙十。
金三:「敢攔我?你不想活了!?」
「一個孩子兒子,別這麼大動肝火。」金嵐安撫著小龍的情緒,頭也不抬。
金三終於找回了走失的理智,眯著眼睛,「金嵐,你什麼意思?」
他難得敏銳一次,「別忘了你現在的生活是誰給你的,沒有我,你死在犄角旮旯也沒人知道!」
「沒有你,我會過得更好。」
金嵐微笑,「父親,這是我最後叫你一次父親了。」
「希望你還記得,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誰。」
金三沉默,突然大聲叫喊,「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帶回房間!」
人進來了。
但一動未動。
金三回頭一看,他們正看著金嵐的方向,請求指示。
臉上肥肉顫抖,「好、好啊,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進來的人跟個木頭一樣,沒有反應,金三清楚,這些人不知何時都被金嵐籠絡了。
「可真是我的好兒子。」他恨得牙痒痒,「本事不小!」
金嵐淡淡一笑,「多謝誇獎。」
「談不上本事,只不過是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大局已定。
被按住的金三掙扎抬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金嵐,突然冷笑,「當初我就該在你出生時掐死你!」
「那女人死的時候怎麼就沒帶走你呢?哦,估計你還不知道,她死的時候還念著你的名字呢哈哈哈哈哈——」
面對瘋癲的男人,金嵐親手將匕首送進了他的喉嚨,看著折磨了他大半生的人,一點點地、充滿怨恨地咽了氣。
「謝謝你的提醒。」
「我從沒有一天忘記過母親的死。」
瘦弱的胳膊只是殺個人就開始泛酸,匕首無力掉落,周圍的人,包括趙十,從始至終面無表情,實則內心興奮。
金三死了,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小龍,過來。」
男孩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大腦接收的消息太多,一時間無法思考,但在聽見熟悉的聲音時,下意識邁開腳步。
蒼白的掌心上,一抹月色血色映入眼帘,小龍抿了下唇,小心且堅定地握了上去。
「哥哥。」
金嵐的笑容真實幾分。
小龍是個好孩子,只不過被那女人耽誤了,想到男孩衣服下還沒消失的痕跡,金嵐眼神一冷。
他想到了自己。
都是可憐人,何必要分出一個最可憐呢?
「你要記住,這世上所有人都不可信,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小龍靠在金嵐瘦弱的胸膛,不太理解,「連哥哥也不能信任嗎?」
「不能。」
「可是——」
「沒有可是。」金嵐不笑時有些嚴厲,「記住我說的話。」
小龍奇異地並不害怕,乖乖點頭。
「好孩子。」金嵐揉揉他的腦袋。
「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因為我的人生足夠失敗,只有一句話,我希望你牢牢記在心裡,貫徹一生。」
小龍睜大眼睛,褐色的眸一片純然。
「不擇手段地去愛你自己。」
這是一句聽起來很自私的話。
可只有自私的人,才能活的更好。
身後開門聲響起,金嵐感嘆時間太短,又無比期待這一刻到來。
「趙十,以後由你照顧小龍,我為你留下了一筆錢足夠你們後半輩子生活無憂。」
「金龍組,從此解散。」
趙十一驚,「少組長!為什麼!?」
「別再叫我少組長了。」金嵐眉眼柔和,多年的戾氣化解,整個人看起來都從容了幾分,「剛才的是命令,現在的是請求。」
「趙叔,幫我照顧好小龍,可以嗎?」
趙十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接過懷裡不吵不鬧的小龍,只覺得這是一個乖孩子,跟少組長小時候一模一樣。
在看見門口的幾人時,想到外界的巨大變動,他忽然明白了,也恨自己為什麼明白。
「你知道,我拒絕不了的。」
金嵐轉過輪椅,向門外而去。
「趙叔,謝謝。」
謝謝您這麼多年來的幫助。
大門合上了。
趙十眼角划過一滴淚。
一隻小手輕輕擦拭,小龍小大人一樣笨拙地安慰著,「趙叔叔,您別哭。」
「您一哭,我也想哭了。」
沒等說完,眼淚已經滾滾而落。
男孩不知所措地捂著心口,回頭看著緊閉的大門,只覺得周圍安靜的可怕,心臟又酸又疼,像被挖掉了一塊。
他在不懂離別的年紀,體會到了苦和痛。
蒼天啊,何其殘忍。
趙十死死咬著牙,深感無力。
……
「處理完了?」
「嗯。」
沒有別人,只有墨憂和金嵐,一站一坐,相對而立。
陽光灑在中間,分割了陰影,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金嵐看向灼眼的太陽,享受著全身上下的溫暖。
「這個世界,會越來越好的,對嗎?」
墨憂知道,他這是在要一個承諾。
可是,憑什麼呢?
他憑什麼要答應呢?
「世界怎樣與我無關,你只能信我。」
墨憂一直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自私到只在乎那一道身影。
拯救世界?
他可沒有那麼大的志向。
一把匕首扔到金嵐腿上。
「不用我幫你吧?」
金嵐苦笑,「你還真是……」
直接。
他想說的有很多,等墨憂真站在面前時,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以前,金嵐覺得墨憂和他是相似的人,相似的境遇,相似的性格。
後來,金嵐發現,墨憂跟自己完全不一樣。
他的目標從始至終都很明確,心,也比想像中更冷。
「如果早一點認識,我們或許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墨憂卻有不同看法。
「不。」
「我們永遠不會成為朋友。」
金嵐閉目一笑,他明白墨憂的意思。
為了怪物能捨棄一切包括自身的人,不需要朋友。
「墨憂。」
「替我看看新世界吧。」
匕首掉在地上發出『叮』一聲清響。
墨發少年盯著半空,沒有回應。
良久,鼻腔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