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告別

  繞過山 駛上迎春街 寶柱說「快到了啊 我很長時間沒去你家了 這一帶好像沒多大變化」

  我的心 漠然悸動 深呼吸 壓下去不安 「嗯 有三四年沒來了 這幾年沒有新建的樓房 跟以前一樣」

  把車開到我家小區正門口停下 那歐式鐵藝大門鎖著鏈鎖 寶柱很默契的順手拿著撬棍和錘子下車 我用撬棍支住 他掄起鐵錘 一下兩下三下 嘩啦！斷掉！一人推一邊門 留出很寬的距離。

  反身上車 順著彎曲且較窄的道路開到樓下 我站住身形 舉頭望一眼最上一層 心緒難平。

  拉開電子鎖失效的單元門 我說「沒電梯了 得走上11層」

  「沒事 走吧」

  走到6樓真沒勁了 心情沉重 穿的也厚 腿上的肌肉仿佛皆被禁錮 「歇一會 歇一會」我倆喘著粗氣 歇了兩三分鐘 繼續爬 上到11樓。

  我深呼吸一下 拿出鑰匙鎮定開門 走進客廳我說「你去沙發上歇會吧」

  我在露台里拿了盒椰汁遞給他 他接過插管吸了一口 說「屋裡挺暖和 這椰汁還不涼呢」

  「嗯 也奇怪了 從16年搬進來 供熱一直不好 唯獨今年最熱 可是… 唉…」

  寶柱也沒說話 不知在想啥 我轉身去儲物櫃 拉開門 找出那個買了好幾年沒用過的黑色旅行包 站著想想 走進主臥室 俯身從床頭櫃裡拿出老婆的幾個首飾盒 放包里 還有我親手做的實木珠寶盒 看著珠寶盒 唉…幾年前做的了 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這是我一刀一鋸 一筆一畫精心製作的！留個念想吧！

  再找！iPad 相冊 照相機 移動硬碟 光碟 刻錄機 剃鬚刀 充電器？唉 先都拿走 以後再說吧！

  回到大廳 呆立看著月亮門博古架 擱架上的馬車拉木斗 荷葉獨蓮 仰天仙鶴 四隻小鴨子 龍龜 還有母親生日禮物——七桃獻壽 唉…皆是我的手工作品！

  寶柱站起來說「哥 真羨慕你 手真巧！你看我從小就學木工 沒雕刻過一個自己的東西 慚愧慚愧！ 找個盒子裝上吧！」

  我嘆口氣「唉…留下吧 讓它們陪著這屋裡的一切 不拿了」

  「那 我要這個龍龜！」

  「喜歡就拿著吧 你相中啥拿啥 以後能不能回來就不一定了…」

  他愛惜的把玩桃木龍龜 我環視 看到魚缸 裡面竟然還有一條活魚！唉…難得啊 兩條小金魚還能活著一條 沒法帶走了 留在家裡自生自滅去吧！

  再轉轉 再翻翻 哦 丫頭那年去歐洲買的瑞士軍刀！這是最心愛的！還有自己做的一把七寸匕首！寶柱伸過手 豎了大拇指。

  最後 打開冰箱 有老婆子出發前特意給我做的兩瓶牛肉辣醬！必須拿上！

  拎著乾癟的旅行包 推開防盜門 寶柱先走出 我慢慢回頭 再看一眼親手裝修的窩 「再見了！」關門反鎖…

  「寶柱 跟我到樓頂再看一眼」

  他點點頭。

  來到樓頂 曾經綠意盎然的空中花園 現在蕭瑟淒涼 一個個泡沫箱依然有序排列 每年夏天 百合橘紅 菊花千姿 睡蓮靜雅 茄子豆角 葡萄苦瓜爬滿架…留在記憶里吧…

  下樓。

  默默出單元門 寶柱主動上駕駛位 我把包放在后座 上車 他長按喇叭 滴！慢慢駛出 駛出…

  「哥 二林家離這不遠 馬上就到！」

  車開到帕薩迪納小區 找到進出口 我下車去抬杆 很沉 索性使勁推 推！掰彎它！

  來到二林家樓下 寶柱領我進門 上三樓 找鑰匙開門。

  打開防盜門 屋裡很整潔 衣物掛在牆上 鞋子擺放整齊 茶几上也不亂。寶柱直接走到主臥 擰把手輕輕推門 我也湊過去看

  床上兩人臉對臉 好像還在睡覺 寶柱要進去 我拉住他 說「別碰了 讓他們保持原樣吧 」寶柱哭了 輕輕招呼「二林！二林！小波！小波！哥來了 哥來了啊！」 抽泣…

  輕關房門 我輕輕攬著他肩膀 走回客廳 拿出煙盒 抵過一支 他接過 我給他點燃 自己也點上

  吐出一口煙 我說「兄弟 什麼東西都別動了 行不？就讓所有物品一切陪著倆人」

  寶柱哭著說「行！哥你說的對 既然都這樣了 我能放下 保持原樣最好」

  我說「這就對了！走吧」

  寶柱對著臥室說「二林 小波 哥走了 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