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打定了主意,這次老六為齊燁遮掩,小二沒上場機會。
齊燁這邊回到南莊之後也是苦思冥想,一邊想著,一邊等著九溪傳回消息。
原本齊燁想找季渃嫣商量商量,可目前已知的情況太少,沒什麼可商量的,只能等著,再一個是季渃嫣帶著小鹿和奴獸去洗澡了。
就小鹿那體型,浴盆都裝不下,換了後世,得去4S店洗去。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一夜沒合眼的齊燁剛剛睡下,而此時宮中剛剛開朝。
端坐在龍椅之上的老六,滿肚子邪火。
讓他生氣的不是一群所謂的名士大儒參朝,更不是連國子監司業程嬰也來了,而是三皇子康凜。
康凜,就站在禮部官員旁,而禮部官員旁,站著程嬰和一群士林中人。
文德心中苦笑,這也是三皇子康凜回京之後,首次和天子碰面。
內侍監那邊根本不知道康凜上朝了,這傢伙應該是知道老六不讓他上朝,竟以京中名士的名義入了宮,守門的禁衛也沒詳細盤查,畢竟有國子監作保,禮部那邊還以為康凜得到了宮中的允許。
六部九寺已經奏完事了,此時吳尚峰就站在殿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和個泥塑菩薩似的,一群監察使圍在身邊各種噴。
「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于闐、疏勒二國使萬里迢迢…」
「二國正使遭兇徒所傷,臥於床榻幾近丟了性命…」
三個監察使,和男籃三花聚頂似的圍著吳尚峰,那叫一個氣勢逼人。
剩下三個監察使對著龍椅上的天子嗷嗷叫喚,和被踩了尾巴的泰迪似的。
「陛下,鴻臚寺寺卿吳尚峰尸位素餐…」
「聽聞二國使節居所正是吳尚峰告知兇徒…」
「西市番館,各國使節人心惶惶,已傳我大康有辱禮儀之邦…」
六個監察使,分工明確,噴人的噴人,告狀的告狀。
本來吧,老六還能聽的下去,習慣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就得先讓人家把氣撒完,畢竟齊燁這事辦的太過張狂。
誰知就在此時,穿著儒袍的三皇子康凜突然出班了。
「你等,莫不是懼怕幽王府世子!」
別看六個監察使叫喚了半天,口中稱的是「兇徒」,而非齊燁。
這也是他們的聰明之處,自己不說齊燁,讓吳尚峰說出來。
誰知吳尚峰沒說,康凜露頭叫出來了。
三皇子康凜往那一站,背著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如洪鐘。
「吳寺卿,逞凶之人是幽王府世子齊燁,若是連他為何逞凶你都不知曉,這寺卿,你又有何顏面擔任!」
要麼說還是康凜膽大,膽大歸膽大,還挺講人情味。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是理解吳尚峰的。
吳尚峰只是一個寺卿,齊燁那是什麼人,瘋狗人間體,惡霸本霸,鴻臚寺哪敢得罪。
可你好歹是鴻臚寺寺卿,至少應該知道齊燁為什麼打人吧。
你不阻攔,可以,甚至哪怕是你不護著使節,也情有可原,你這寺卿攔不住,也護不住,但起碼得知道原因吧,要是你連為什麼打都不知道,那還要你這寺卿幹什麼?
「不知。」
康凜是真的膽兒,吳尚峰則是真的頭鐵,一聲「不知」,滿朝譁然。
其實老吳是可以編瞎話的,隨便推諉一下都行,結果就這倆字,不知,監察使們又開始噴了,那些特例入宮的名士大儒們,氣的鬍子都開始抖著。
「吳寺卿不知,老夫倒是知曉一二。」
一聲極為突兀的聲音響起,來自禮部,開口之人正是國子監司業程嬰。
程嬰走出班中,站在了康凜身旁,卻未對這位三皇子解釋什麼,而是望向龍椅,施了一禮。
「老臣,有事啟奏,與幽王府世子殿下襲番館使節有關。」
監察使、名士大儒們,面面相覷。
昨夜都說好了,今早入宮前又對了一遍,不是分工明確嗎,監察使抓著番館的事攻訐,國子監和名士大儒著重強調監生被抓之事,最後一起鎖定到齊燁頭上,這怎麼還串台了呢,劇本不對啊。
老六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微微頷首。
「老臣所奏之事與國朝江山息息相關,老臣斗膽,所奏之事千真萬確,如今只有部分實證,欲請陛下寬限六日,六日內靜觀其變,六日後便是鐵證如山真相大白之時。」
老六瞳孔猛地一縮:「既口出鐵證,那便是罪案,司業程嬰,你莫不是要口出齊燁罪證?!」
「世子殿下忠君為國,屢屢為國朝立下大功,老夫恨不得與其相識相交,殿下光明磊落又哪來的罪名可言,老臣要揭露罪狀之人,與幽王府世子殿下無關,幽王府世子殿下襲了番館使節亦是因此案,殿下未告知宮中,正是因茲事體大牽連甚廣,這才查訪案情。」
老六表情有些莫名,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搞齊燁,怎麼都好說。
「如老臣所說,此事牽連極廣,老臣深信,此事六日後便可罪證齊全真相大白,若陛下肯寬限老臣六日,老臣自然如實相告,或是六日後,老臣攜罪狀…」
「說便是。」
老六再無戒備,還是那句話,只要和齊燁無關就好,說句老實話,他不要臉,可要名聲,畢竟是當天子的,要不是逼不得已,真心不願意和這群文人搞的急頭白臉。
可惜,老六終究是小瞧了這位司業。
的確,和齊燁沒關係,和齊懷武有關,司業程嬰,要的就是天子的承諾,今天說,可以,但是不能處置,六日後真相大白,這六天內沒人能動他們國子監,相反,他們國子監還可以造勢。
「老臣所奏之事,事關軍中,所揭發之人,貪墨軍餉、襲殺使者、裡通外敵。」
群臣譁然,著實沒想到如今軍中竟還有如此膽大包天之人。
包括老六在內,所有人的第一想法,都是這人與東海有關,也只有東海三道那邊才如此的膽大妄為。
程嬰果然是有準備的,從懷裡緩緩拿出一份帳目,一份名錄,以及兩份供詞。
「雖不是全證,卻可證明老臣所說並非無的放矢,還請陛下過目。」
老六點了點頭,文德走下去取帳目、名錄以及供詞。
「程司業口中這貪墨軍餉、襲殺使者、裡通外敵之人,是哪一營的將領。」
「西關!」
程嬰猛然抬高了音量:「西關大帥,幽王,齊懷武!」
「嗡」的一聲,大殿炸了,不知多少人面色大變眼眶暴跳,又不知多少人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再看龍椅上的老六,雙眼瞪到了極致。
程嬰深吸了一口氣:「這些罪證足以證明老臣所言非虛,六日後,必有鐵證呈上,還請陛下…」
「殺了。」
老六突然開口了,雙眼一眨不眨,有些空洞,又呢喃了一句:「殺了。」
程嬰眼底掠過一絲喜色:「陛下,齊懷武畢是當朝王爺,老臣以為還是鐵證如山時在…」
「殺了。」
這第三聲「殺了」,暴吼,老六霍然而起:「聾了不成,文德,朕叫你殺了他,殺了他們!」
再看站起身的老六,額頭青筋凸起,幾乎是咬著牙吼出了聲。
「國子監司業程嬰,以謀反大罪論處,誅殺九族,今日上朝士林之人之同犯,夷三族!」
說到這裡,老六猛然注意到如遭雷擊的康凜,怒極反笑:「楚王康凜,奪王爵,變為庶民發配南關,此生不可歸京,文德,你令宮中禁衛二營徹查此案,凡牽連者全部押入天牢大罪論處,京中、國朝、天下,凡議論此事者統統以謀反論處,國子監,天下讀書人,誰敢議論懷武,朕,要他們死,九族皆死,散朝!」
程嬰肝膽俱喪:「陛下,您剛剛應承了六日可…」
「六日,不錯,六日。」老六雙眼滿是掩飾不住的寒光:「六日內,朕,必叫你九族於幽冥之中團圓相聚!」
大殿之中,跪倒一片,包括侍中熊思賢。
老六看都沒看上一眼,攥著雙拳,徑直走出了大殿,達成開朝以來最快散朝的成就。
這便是狂,真正的狂人,狂的,並非齊燁,而是當朝天子,康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