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與死

  七月的一個下午，一輛從南方開往北方的列車在鐵軌上疾馳。車廂內的燥熱讓人坐立難安，空調風也無法讓車廂里的溫度降到合適的溫度。空氣中瀰漫著各種混雜的氣息，汗味、煙味、食物的味道，還有那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讓人感到一陣窒息。

  在一節硬座車廂里，靠窗坐著一位年輕的孕婦，她的丈夫陪在身邊。

  丈夫身材壯實，皮膚黝黑，粗糙的雙手緊緊握著車票，眼神中透著一絲焦慮和期待。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藍綠色工裝，肩膀處還打著一塊不太顯眼的補丁，可以看出縫補的手藝很好。

  妻子挺著大大的肚子，面容略顯憔悴。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碎花孕婦裙，裙擺上有幾處不明顯的褶皺。頭髮隨意地扎在腦後，幾縷髮絲因為汗水的緣故貼在臉頰上。她一隻手輕輕放在肚子上，仿佛在安撫即將出世的孩子，另一隻手則緊緊抓著丈夫的衣角。

  王大牛時不時扭頭看向妻子，眼中滿是關切：「秀娥，你感覺咋樣？要是難受就靠著我歇會兒。」林秀娥微微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牛，我沒事兒，咱快到家就好了。」

  他們的腳下放著一個破舊的布包，裡面裝著為孩子準備的幾件小衣服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座位旁邊還立著一個裝滿土特產的編織袋，那是他們準備帶回老家送給親戚的。

  林秀娥的目光時而落在車窗外匆匆掠過的風景上，時而落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心裡既期待著新生命的降臨，又擔憂著這漫長的歸家路途。王大牛則挺直了腰杆，仿佛要用自己的身體為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撐起一片安穩的天地。這對夫妻滿懷期待地準備回老家迎接新生命的降臨。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不經意間開個玩笑。

  林秀娥突然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她緊緊抓住丈夫的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大牛，我……我肚子好痛！」王大牛頓時慌了神，他一邊安慰妻子，一邊向周圍的乘客求助。

  「這孕婦怕是要生了！」一位有經驗的大姐喊道。消息迅速在車廂里傳開，乘客們紛紛圍了過來，大家的臉上都充滿了關切和擔憂。

  列車員聞聲趕來，立即通過對講機向列車長匯報情況。列車長當機立斷，迅速在廣播裡尋找醫生的幫助。

  「我是醫生，孕婦在哪？」

  當列車長的目光落在這位年輕醫生身上時，心中五味雜陳。

  他踏入車廂的那一刻，仿佛一道柔和卻又略顯黯淡的光。這位年輕醫生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身形修長卻略顯單薄，仿佛風一吹就能將他颳倒。

  他的面容白皙，五官精緻得如同雕琢出來一般。細長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睛，眼神中透著溫和與寧靜，仿佛能包容世間的一切苦痛。高挺的鼻樑下，那薄唇總是微微上揚，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

  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絲疑慮。期待著這位年輕醫生能夠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應對眼前這棘手的狀況，畢竟孕婦和即將誕生的新生命都命懸一線。

  但同時，那絲疑慮也在心頭揮之不去。這麼年輕，能行嗎？他真的能在這簡陋的條件下，處理好這樣的緊急情況？列車長心裡不禁打了個問號。

  然而，當看到年輕醫生那堅定的眼神和沉著冷靜的姿態時，列車長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也許，不能以年齡來判斷一個人的能力和擔當。他暗暗想著，希望這個年輕人能創造奇蹟。

  列車長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自己沒有看錯人，希望這位年輕醫生能夠擔起這份重任，拯救孕婦和孩子的生命。他深知，此刻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年輕人身上，而他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為醫生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和幫助。

  石磊來到林秀娥身邊，仔細觀察了她的狀況，心中暗暗一驚。這孕婦的宮縮強烈，孩子即將出生，而且從她的脈象和臉色來看，身體極為虛弱，生產過程恐怕會十分兇險。

  「大家幫幫忙，騰出一塊空地來！」石磊大聲說道。乘客們紛紛行動起來，迅速清理出了一個相對寬敞的空間。

  「男士全部轉過頭去，列車長再幫忙準備熱水剪刀，在幫忙消好毒。幫我拿些乾淨的衣服墊子地上，孕婦需要躺下，女士幫忙用座椅墊布圍成一圈。」石磊的聲音雖然不是鏗鏘有力，但沉穩的聲音依然讓眾人心裡有了一些底氣，迅速按石磊的話準備好。

  林秀娥的痛苦呻吟聲越來越大，她的汗水濕透了衣衫。李華醫生一邊安慰她，一邊指導王大牛握住林秀娥的手給她支撐。

  「深呼吸，別怕，孩子很快就會出來的。石磊的聲音沉穩而堅定，給了林秀娥一絲勇氣。

  林秀娥躺在臨時拼湊的「產床」上，汗水濕透了她的頭髮，一綹一綹地貼在額頭上。她的臉色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漲得通紅，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每一次宮縮的陣痛襲來，她都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雙手緊緊地抓住身下的衣服，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用力，秀娥，再用力！」周圍人的鼓勵聲在她耳邊迴蕩，但此刻的她已經幾乎聽不見了，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如何把孩子生出來這件事上。

  她緊閉雙眼，眉頭緊鎖，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次次地推送著。每一次的努力，都伴隨著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仿佛在和命運進行著一場殊死搏鬥。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蘊藏著無盡的力量和希望。

  終於，在一次拼盡全力的推送之後，孩子的頭慢慢露了出來。林秀娥發出最後一聲竭盡全力的呼喊，伴隨著這聲呼喊，新生命降臨了。

  剛剛經歷生產的林秀娥，還未來得及感受新生命誕生的喜悅，便被產後大出血的恐怖陰影所籠罩。

  鮮血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的衣物，那觸目驚心的紅色不斷蔓延，仿佛要將她吞噬。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原本因為用力而紅潤的嘴唇此刻毫無血色，氣息也愈發微弱。周圍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驚慌失措，尖叫聲和呼喊聲在車廂里此起彼伏。

  林秀娥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意識也逐漸模糊，生命的力量似乎在隨著血液的流失而迅速消逝。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每一次顫抖都伴隨著更多的鮮血湧出，整個場景猶如一場可怕的噩夢。

  仿佛一股死亡的味道，混雜在血腥味里，瀰漫在車廂里，死神迫不及待的舉起了他的鐮刀，準備收割這個母親脆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