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產業掠奪(下)
盯著屋裡主座之上,一身老對襟,態度如之前一般溫吞吞的小舅子。
王前進這邊忍了幾次還是沒忍住,他想在去海子之前,跟小舅子好好聊聊。
「老李,咱們去書房吧。
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一下……」
將屋裡人,包括謝飛在內,一句話遮住,王前進這邊就認真的盯住了跟他一路頂風冒雨走過來的小舅子李勝利。
「成!
你們聊著。
事兒就是我說的那些,你們能做到得去做,做不到也得去做。
我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但過程之中,一樣不能出簍子的,出了,我一樣會找你們問責。
婁姐,你這邊更是要注意一下。
港城樓市的一些陋習,別給我帶進國內。
現房、無公攤、保質保量,長期追責,儘量要推著上面寫進法條之中。
房產企業破產之前,還要嚴查資金流向,同時,註銷公司的時候,要留一筆充足的保證金。
將這個行當的門檻,也高高的提起來,有些事,咱們還是要未雨綢繆的。
不然都到一個鍋里攪馬勺,碰壞了咱們的勺子怎麼辦?」
臨出門,李勝利也著重給婁曉娥這邊交待了一下,並伸手擋住,想要跟著一起去書房的張英。
郎舅兩人,如風雨之中談論秘事的時候一樣,許多事,只能郎舅倆知道。
「怎麼?
去了一趟東南亞跟島上,起了惻隱之心了?
有些事在爪哇那邊正在進行。
前些日子,我還跟老杜建議,要弄一大批107火過去呢。
在做什麼,又做過什麼,老杜他們很清楚。
至於你,怕是跟杜嬌陽犯了一樣的毛病。
你只看到了國外的悽慘,沒聽到咱們的人,餓肚子的聲響。
我給杜嬌陽說,耳中聽到的哀嚎聲不同,所以立場才會有所不同。
國內我就是中醫一個,至於對外,中醫排外。」
進了王家老宅書房,聽了小舅子李勝利的說辭。
王前進先是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之後,這才丟給了李勝利一支。
「孫子,我這人自小就不愛學習,成績也不好。
但這次去東南亞,有個人給我念了一首詩,我一下就刻在了腦子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個人是你們在東南亞填滿場,做監工的狙擊手念給我聽的。
他是當年逐僑的受害者,也是當年爪哇亂事的受害者。
見我走動間有許多人跟著,所以他毛著膽子,給我念了這首詩。
伱跟杜嬌陽那女混子,這麼做事雖說解氣,但想過後續沒有?
這茬,天打雷劈的……」
話說完,手裡的煙也抽的差不多了,王前進續了一支,就手將菸頭丟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明滅的菸頭,他又想到了下船不久,看到的醬色地皮,鼻翼之間好像又充滿了血腥味。
「嗯!
西南還是之前的西南,平安無事的。
天打雷劈的人多了,我也沒見他們挨天雷,他們都挨不上,說明有些事做了,也並不是天打雷劈的。
咱哥倆一路走來,按照老話所說,挨雷劈的事兒,也做了不少。
下雨陰天的時候,我也散過步、開過車,也不見天老爺看我不爽,給我一記火鏈。
這茬,你跟我說不著,去問問老杜吧。
興許老杜能給你說明白。
我只是個做事的,只看結果不講道理。
咱們的海軍雖說還不成,但有了東南亞的夾角之地,就能掏許多人的後門了。
這些我也講不清道理。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嘴上多個把門的,等西南人口恢復了,西南還是西南,爪哇也還是爪哇。
都是太平無事的國度……」
聽明白小舅子李勝利這邊的後續,王前進接連抽了幾根煙,最終比了一個大拇哥說道:
「孫子,風雨之中指鹿為馬、指鼠為鴨的手段,你玩的通透。
講道理我講不過你,論做事的手段,我也不如你狠辣。
但咱哥倆這一路,生生死死的走來,儘是看人死了,你孫子可別死在我的前頭。
這事我問過老杜之後,還要去問問老王的。
其實結果我也清楚,老杜、老王多半都是支持你的,不然你也蹦躂不到今天。
但你孫子真的不算是人,從東南亞到島上,我特麼做了一路噩夢。
夢裡總有風雨之中的熟人來找我。
回來之後,也是噩夢不斷,看你孫子氣色不錯,想來是不做這種噩夢的。
給我支個招,不成就給我開個方子。
聽馬鳳霞說,我晚上做噩夢的時候總是哭,太不爺們了……」
聽完姐夫王前進的心裡話,李勝利仔細端詳了他一下,之前以為他眉宇間的疲憊,是做事累的,現在看來是心裡壓力太大了。
「嗐!
這有什麼好做噩夢的?
前些年,我跟太平莊合股建了一座電機廠。
建在四九城當年的義地之上,盡骨頭渣滓的那種亂葬崗。
收拾這些的時候,我跟太平莊的支書關大拿說過,他們活著我都不怕,死了更不怕。
老老實實,我還能讓人年節時候供應給香火,不老實,我就原地建關帝城隍了。
沒事多看看肩上的擔子,早就跟你說過,咱們是有使命的。
如今的火候正好,你不把精力用在怎麼完成使命上,卻整日去想這類神神怪怪的玩意兒,我看是你的態度有問題。」
看著對面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小舅子,王前進也算是服了這孫子。
做了那麼多不當人的事兒,還能有這麼好的心態。
當年在窪里,他跟謝飛就真的不該惹這個孫子的。
按照謝家鄒姨所說,當年的李勝利,會借著他們是子弟的由頭,變本加厲的傷害他們。
當初王前進是不信的,現在他真是信了。
當初如果沒有杜嬌陽,兩人真的對上了,王前進知道,在小舅子手裡走不過三招兩式,他就會玩完的。
「孫子,你特麼真是沒長顆人心,我服你了!」
聽著王二愣子的貶損,李勝利也不客氣,直接反口懟道:
「孫子,咱們在國內的買賣,還算不上掠奪,只是再給別人立規矩、豎標杆而已。
軋鋼廠在津門的物資公司,知道這些年為國內提供了多少資源嗎?
平均每天一艘船,大幾萬噸的樣子,而且都是以低於國內的收購價出的貨,這些東西難道是白來的?
而且這些物資,大多都沒有流進市場,而是直接去了公家的廠企。
我早就給你說過,我們做事的時候,要捎帶著把錢掙了。
真要是按買賣來算,杜嬌陽那邊一年虧損大幾十億的。
這些錢哪裡來,你有還是我有,還是下面緊扎著褲腰帶的農民有?
真要是按照市價進出,杜嬌陽的虧損的單位,就是美刀了。
不提南邊投資的事兒,津門物資公司這事兒,你來給我說說你的想法。」
聽著小舅子的還口,王前進能有什麼想法,只能是豎起大拇哥,接茬抽菸了。
「還有,如今杜嬌陽在島上的布局,已經有了盈利。
婁氏、朗月、群星、長路、肖虎他們,那個手頭沒有幾億美刀的資金額度?
除了這些,如今津門的物資公司那邊,每天至少有兩三艘貨輪到港。
知道船上裝的是什麼嗎?
島上的精密工具機,各種各樣的生產線,這些工具機、生產線,都是盡著公家的廠企先來的。
後續這樣的船只有來自島上的,有來自老美的,還有來自西德的。
大幾百船的產品,給你錢,你能買的到嗎?
還有計劃籌建的幾十個資源、礦產項目,你有本事買來設備跟技術啊?
你沒有,但杜嬌陽有這樣的本事。
之後,修橋、修路、鋪鐵軌、建機場,你就有這樣的本事了。
我定了十幾萬台各類工程設備,給你還是給別人,我的首選就是你。
單是設備操作員,就要十幾二十萬人,該怎麼弄,你心裡也要有數。
這次去海子那邊,我建議你跟公家的建築公司再次合股。
以這批設備入股,你占五十一的股份,這樣一來,你就是半官半商的身份了。
至於南邊的人員,抽調一大半出來,剩下還是交給馬鳳霞管著,同時,讓馬鳳霞那邊,去港城做上幾個項目。
許多時候,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
留哪些人,帶走哪些人,你也要有數。
公家人就得跟著公家走,新的建築公司成立,你這輩子就算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對國內的地產行業,李勝利的手法還不算是掠奪的手段。
對國外的產業才是,如今不管是急於拉動出口的老美,還是出口遇上匯率瓶頸的島上跟西德,一大批的訂單,會幫著他們穩住廣場協議帶來的惡果。
而這一大批的訂單,也會促使老美、島上、西德三方擴大產業投資。
美刀還要持續貶值的老美,受這些訂單的影響,算是好的,但之後的產能過剩,前期投資得不到回報,也是正常該有的結果。
島上跟西德的這類被下來海量訂單的產業,就離著倒血霉不遠了。
逆市而行,總是風險絕大的。
擴大產業規模完成訂單,還是保守的接單,正處於瓶頸期的島上跟西德,九成九的企業,都會選擇前者。
而杜嬌陽那邊下的訂單,都是經過周密測算的。
各種產業的現有產能都不足以完成這些訂單,但上新,需要時間跟資金雙向的投入。
市場上也不會有長達幾年時間的連續訂單,第一批訂單,撐爆這些產業的產能,第二批訂單就遙遙無期了。
活錢都投在了上新之上,等經濟泡沫出現崩潰徵兆的時候,這些產業就沒了自救跟維持的資金。
現在上多少,以後就得拆多少,西德那邊還有個合併能減少這種訂單陷阱的殺傷力。
但島上這邊,就純屬是光棍漢了,不是生就是死,再者,杜嬌陽也沒打算給這些行業留活路。
她的第二批訂單,就是這些產業新上的機械跟生產線。
等到股市崩潰的時候,再出來撿屍,這類新設備跟新生產線,弄上一個淘汰產能的說辭,也就可以裝船發貨了。
這裡面的道道,李勝利只是聽過大概,具體怎麼操作,自然有各行各業的精英去促成。
這類產業掠奪的陷阱,對島上而言,純粹就是絕殺手段。
現階段杜嬌陽著眼的是島上的設備,接下來一段,就該是島上的汽車產業了。
港城那邊的船王們,這幾年也是油輪、貨輪連續上新,這段時間就輪到運輸汽車、散貨的滾裝船了。
什麼時候船隻建好,杜嬌陽的大額訂單就會什麼時候下。
一瞬間擠爆產能,逼著島上的車企上新的、更大型的生產線,將來不管是拆新還是拆舊,無非都是白來的。
「艹!
還是你孫子錢多。
這些設備有沒有個具體的清單或是貨值?
你總不能讓我嘴上帶著十幾萬台,我也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工程設備去見海子裡的那些爺們吧?
你孫子也是個絕對的損種兒。
我先大張旗鼓的去見我乾娘,再去海子裡。
是不是就撇清了我半官半商的想法?
爺們,還是您老顧念我,要不我給您嗑一個?」
聽著小舅子李勝利給他謀劃的前路,王前進這邊也把勞什子東南亞跟島上,拋到了爪哇。
這就是純粹的洗白上岸了,真要是跟海子裡的爺們,合作新建一個僅是工程機械就有十幾萬台的建築公司。
那他王前進在建築行業,就真的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有了海子裡給發的牌子,南邊平趟,各地也是平趟。
這樣一來,在工程的補給上,他也就不會被卡脖子了,而且還會有一大批專業的工程人員,幫他完成技術架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