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剛把手伸出去就後悔了,作為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這麼輕易的被一個夢所影響,在我看來是極其不專業的表現。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肖海看到我的動作之後,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不對勁了。
「你……」
肖海下意識想說什麼,卻又趕忙閉上了嘴,接著迅速跑去關上了門,然後才壓著嗓子、但十分激動問道:「你也見到他了!是不是!」
「你是說秦玉林?」
我試探問道,馬上又覺得不對勁:「可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對出了暗號。」
肖海朝我回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同時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太好了,我還以為是我工作壓力太大,看到你也瘋了我就放心了……」
「去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隨後才意識到這件事的詭異之處——肖海說我對上了暗號,是不是說明秦玉林也給了他相同的暗號?
「看來你猜到了。」
肖海神色古怪的笑了笑,打開抽屜一邊翻找一邊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會幫秦玉林做事嗎?這個就是原因——」
說著,肖海從抽屜里拿出一枚黃銅鑰匙,手柄上沁著墨綠色的銅鏽,明顯已經有些年頭,但鑰匙齒的部分磨得鋥亮。
這說明它曾被閒置了很長時間,但最近一直被經常使用。
「這是秦玉林辦公室的鑰匙。」
肖海看著鑰匙,眼神里竟透著一絲慌亂:「不是學校里的辦公室,是他在校外租的一間房子。」
「我夢到秦玉林之後,先是根據他的指示,在一個地方找到了這枚鑰匙,然後又用這把鑰匙打開了他的辦公室,那個地方——」
肖海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隔了幾秒索性直接把鑰匙扔給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自己去看吧。」
我接住黃銅鑰匙,同時心裡的懷疑也達到了頂峰。
人類那些匪夷所思的夢境,大多是基於客觀記憶的主觀聯想,也就是俗話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換句話說,人類無法夢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即使偶爾出現例外情況,也都是當事人未曾察覺的潛意識記憶在作怪。
但今天的情況太詭異了。
我和肖海先後夢到了秦玉林,並分別在各自的夢境中獲取了相同的信息,並且這部分信息,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的……
思緒到這裡就斷了,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眼下發生這一切,卻完全無法用唯物理論來解釋。
「你在哪裡看到了什麼?」我揚了揚手裡的鑰匙,「說說看,或許我能理解?」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肖海為難的表情不像是演的,而且他從小作文水平就一般,我只能放棄從他這裡打聽的想法。
「這地方在哪兒?」
「水泥廠家屬樓,六單元302。」
「老城區那個?」
我聽到這個地址心裡一顫,忽然想起莊湘給我的那件快遞,好像就是從這個地址寄過來的。
但我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菸頭吸引,竟然忽略了快遞本身的源頭。
……
半小時後,我乘車來到了老城區。
開車的是肖海的一個隊員,姓程,肖海值班走不開,碰巧小程的父母住在這附近,於是便讓他開車帶我來了。
「那棟就是水泥廠家屬樓——從那條外樓梯上去,直走到頭就是六單元。」小程給我詳細指明了路線,又不放心的看向我,「真不用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就是隨便看看——謝謝你送我過來。」
我含糊一句便趕忙下了車,畢竟不知道接下來會看到什麼,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這麼想著,我按照小程說的路線上了樓,路上還把鑰匙拿出來捏在手裡,卻沒想到最後根本沒用上。
不是小程指的路出了錯,而是已經有人趕在我前面了。
「劉組長?」
我看著門口的劉祈有點發愣,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反觀劉祈似乎並不意外,臉上只露出一秒不到的回憶神情:「你是那個談判專家……怎麼?這裡有人尋短見?」
「是心理醫生。」我糾正了一下他的稱呼,隨後朝屋裡指了指,「你住這?」
劉祈搖搖頭:「我們調查秦玉林的時候,發現他的帳戶每個月都會固定轉帳一筆錢,最後一次轉帳是在他死亡當天,追查後發現,原來是在這裡租了間房子——」
說到這,劉祈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我:「對了,你是心理醫生,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一個準備自殺的人,為什麼還要按時交房租呢?」
「抱歉,其實我對他的了解並不多,恐怕幫不到你。」
我擠出一個職業微笑,隨後說了聲「告辭」便繼續上樓。
四樓有三家住戶,其中401的門上貼了張傳單,是上個月某家商場的酬賓活動,現在活動結束了還沒撕下來,說明這家大概率沒有人住。
於是我故意用力敲了敲門,又自說自話的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屏住呼吸,在通向五樓的樓梯上坐了下來。
因為302正對樓梯且開著房門,周圍安靜下來之後,我很輕易就能聽到裡面的聲音。
房間裡似乎有很多人,但是一個說話的都沒有,只有時大時小的窸窣動靜,好像他們正在裡面翻找著什麼。
有了這個念頭,我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雖然我對劉祈的印象不好,卻也無法否認他的專業程度,那間屋子經過他們的搜查,估計一點有用的線索都留不下……
啪!
一聲輕微的腳步讓我猛地回過神來,剛站起身就看到劉祈站在樓梯拐角處,正歪著身子探頭朝我這邊張望。
我倆的視線對在一處,劉祈再次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的患者沒在家?」
「在家,不過他的狀態不錯,我就沒打擾。」
我努力擠出個自然的微笑,然後故作疲憊的捶了捶大腿:「剛才爬樓梯有點累,所以在這歇會——最近真是缺乏鍛鍊了。」
「哦,是這樣啊。」
劉祈點點頭,臉上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突然消失,整個人瞬間散發出強大的壓迫感:「你作為心理醫生應該知道,如果一段話里的細節太多,那麼它往往都是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