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自己的兒子將樓煩、林胡統稱為『胡蠻』,而其餘趙氏貴族軍將士們全都理所當然地沒有提出異議。
趙章不禁在心中哀嘆一聲!
曾幾何時,趙人和胡人親如一家,共同為了趙氏集團開疆拓土……胡人和趙人的鮮血灑在一處,如同手足兄弟一般作戰。
而現在……二十年胡服騎射的成果,毀於一旦!
胡人和趙人之間,將永遠成為仇敵……北方的草原,再也不可能成為趙國安詳、和平的後院了!
心念及此,趙章心中一陣哀涼。
顧不上多想——眼下趙氏貴族軍上下一片求戰聲,誰也不願棄城而走。
面對悲憤的趙氏貴族軍,趙章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昔年,司馬錯聯軍攻楚,熊良亦是棄王都而走,爾等可知這典故邪?」
眾人皆安靜下來。
熊午良在郢都以三四萬殘兵敗將,大破司馬錯的三十萬秦魏韓聯軍,讓楚國脫離了亡國的邊緣……如此經典的戰例,尚武的趙國人當然不陌生。
趙章斬釘截鐵道:「邯鄲城已是死城一片,全無價值。」
「胡蠻殺奔邯鄲,意圖覆滅趙國。」
「為今之計,當效法熊良故事捨棄邯鄲!日後趙章領率汝等,遲早殺回邯鄲!」
「舍城之事,楚蠻敢為之,莫非趙人不敢乎?」
三軍默然。
趙章長嘆一口氣——可惜趙國沒有那麼多火油,沒辦法完全抄熊午良的作業……就算抄了,胡人也未必上當。
何況趙章本就得位不正,再加上即位之後引來四國攻趙,朝野本就對趙章有很大的意見……如果焚燒邯鄲王城,趙章本就不多的王位合法性必定進一步下跌。
趙章心念及此,自忖也確實缺乏這個魄力。
於是在趙章的命令下,數千趙氏貴族軍含淚撤出邯鄲……趙章將戰馬讓給傷兵騎乘,自己選擇步行。
三軍上下雖然悲愴,但士氣卻空前高漲!
趙人聞之,皆言:趙國新君膽略非凡、勇毅果敢,必能重新振興大趙國!
make zhao great again!
在撤出邯鄲廢墟之後,趙章便率領麾下貴族軍東一榔頭西一錘子地打游擊……胡人叛軍很快便順利地占領了邯鄲城,但卻發現這裡早已是一片廢墟,半點兒人影都沒有。
憤怒的胡人開始在邯鄲城內放火。
之前已經攻入邯鄲一次的魏韓聯軍忌憚王權,不敢幹得太過火……但是這些胡人,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仇恨作祟,胡人在邯鄲城內大肆破壞。
趙國的王宮、宗廟,皆被焚燒一空。
趙人聞之,不但沒有民心渙散,反而空前地憤怒起來!
而此刻的胡人叛軍占領邯鄲城之後,失去了一個固定的目標,只能漫無目的地搜尋著逃離邯鄲的趙章……胡人軍紀渙散,時常有脫離隊伍、搜刮百姓之類的事發生。
而趙氏貴族軍在趙章的帶領下,左衝右突。
趙章在絕境之中,迸發出了驚人的軍事天賦——天賦、經驗、兵書上的知識完全融會貫通,再加上身處絕境,行事百無禁忌……帶著麾下的趙氏貴族軍打得有聲有色!
胡人引起的民憤很大,按理說趙章可以選擇收留沿途平民為卒,擴充軍事實力。
但趙章卻斷然拒絕:「此乃滅亡之道也。」
「我軍本無軍糧,冬日來臨,本就難以為繼……若再擴軍,該如何維持?」
「我軍精銳程度、軍紀、行軍速度都超過那些胡蠻烏合之眾,應當充分利用這些優勢,豈能盲目擴軍,自棄優勢?」
趙章認為——就算擴軍了,自己也打不過四萬胡人叛軍。
還不如保持現在的兵力,還能繼續占據靈活、如臂使指的優勢!
於是,趙章帶著自己麾下的軍隊先是往東撤退,做出一副慌不擇路、逃離胡人兵鋒的模樣。
胡人主力去追,趙章又命麾下軍隊兜個圈子撤回來,居然又一舉將邯鄲奪了回來。駐守邯鄲的胡人叛軍鬆懈大意,趙章輕易取勝,殺傷不少。
憤怒的胡人叛軍再度返身殺來。
而趙章絲毫沒有留戀的意思,果斷地第二次放棄了邯鄲——趙氏貴族軍轉而向西南方向殺去。
胡人斥候發現趙氏貴族軍動向,於是四面八方圍追堵截而來。
趙章在急行軍五日、擺出一副不遺餘力南逃的架勢之後,居然又耍詐:命令麾下軍隊突然按兵不動,埋伏在山坳里,打了後邊來追擊的胡人叛軍一個伏擊!
該路胡人追兵猝不及防,全軍覆沒,三個部族首領被趙章砍了首級。
趙章從而繳獲了大量戰馬、糧草……實力進一步增強。
趙章又命令部隊返身殺奔邯鄲……所有胡人叛軍以為趙章要故技重施再奪邯鄲,於是又跟著趙章的屁股猛追。趙章又出人意料地命令麾下部隊再次急停設伏,又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勝仗。
仗打到這裡,胡人叛軍已經被徹底打懵了!
趙章這次連打掃戰場都不打掃了,抓緊一切時間,再度往西南方向急行軍!
眾胡人首領開會之後一致認為——趙章可能是要逃亡魏國、韓國的方向,尋求後者的庇護……魏韓兩國已經與趙國停戰,如果趙章割地求助,那麼魏韓等國很有可能會接納趙章的『政治避難』。
已經被趙章耍了好幾次的胡人叛軍們惱羞成怒,不惜把馬跑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兜著大圈子想要趕到趙章的前面進行攔截。
至於直接追……胡人叛軍們確實是不敢追了。
咳!
已經被趙章兩次急停打伏擊打怕了,實在不敢硬追呀。
最好的辦法是趕在趙章前面,堵住往西南方向的路!到時候將趙章的幾千人包圍在一塊區域裡面,再謹慎地縮小包圍圈,最終一舉殲滅趙章軍!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趙章會再次使用什麼詭計、變換方向、迷惑追兵的時候……趙章竟然絲毫沒有改變方向!硬生生衝著西南方向沖了過去!
兼程趕來堵路的胡人騎兵長途跋涉,正疲憊呢……再加上想不到趙章這次居然沒玩兒詭計,居然這麼莽……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趙章深知——追兵越來越近。
顧不上追殺那些胡人潰兵,趙章放棄了『擴大戰果』的機會——再度轉向,奔向胡人空虛的西北方向殺去。
快衝到秦趙邊境的時候,趙章又一個急轉彎,巧妙地從胡人追兵的縫隙之中穿插過去,居然又再次奪回了邯鄲!
此時此刻,胡人叛軍已經徹底惱羞成怒!
各路胡人叛軍齊圍邯鄲而來,甚麼搶劫的、擄掠的『副業』……現在都顧不上了。趙章這一個冬天的所作所為,簡直是把草原部族的面子按在地上反覆摩擦啊!
僅僅一個冬天的時間——
趙章麾下不過區區三四千趙氏貴族軍,硬生生打了個六換方向!兩奪邯鄲!五戰五捷!殺敵逾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