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一笑置之,我不想像祥林嫂一遍又一遍向人訴說我的苦難。
蘇母踉踉蹌蹌朝著我而來,她張開雙臂,似乎想要將我擁入懷裡。
「菀菀,對,對不起……」
我好不容易從地獄爬出來,不是為了看她這假模假樣的樣子。
如果她真的愛我,根本就不會將我想的那麼邪惡和糟糕,最可笑的是替我澄清事實的人竟然是一手將我推入地獄的人。
「蘇太太,我受不起。」
她顫抖伸出手,淚眼模糊撫向我的臉頰,「我可憐的女兒,媽媽……媽媽對不起你,明明從小到大你都是最乖的那一個,我怎麼能那樣想你呢?」
是啊,我很乖。
因為妹妹失蹤,我知道蘇家人一直有個心結,所以我竭盡所能當好妹妹和女兒。
我的好脾氣和乖巧卻成了他們往我心上捅刀子的原因。
她還沒有碰到我的臉就被詹非晚一把抓住了頭髮,詹非晚笑著用以往那親昵的語氣道:「媽媽,我告訴你們真相可不是讓你們母女團圓的。」
對了,她是想折磨蘇家所有人!
身體上的痛苦怎麼比得上心理上的傷痛?那是一輩子都難以癒合的。
她一把丟開了蘇母,「媽媽呀,知道我為什麼單單留下了蘇南閱嗎?蘇南風和蘇南荼死的都太輕鬆了,我一點都不快樂呢,我啊……等今天很久了,我們來玩個好玩的遊戲好不好?」
她看向我,「蘇菀,你在蘇家也是個可憐人,你應該和我一樣恨他們吧?我給你一條生路,這對父子兩人你挑一個人砍斷他們的腿,我就放過你。」
蘇父和蘇南閱看向我,我以為他們會求饒。
蘇父這一次卻是閉上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緒。
「你砍掉我的腿吧,是……」他的臉蒼老了十幾二十歲,再不復半年之前的意氣風發。
和同齡人詹鶴淞站在一起,他宛如詹鶴淞的長輩。
手指緊緊攥著膝蓋上的布料,在極為糾結中顫抖著唇說出了那一句話:「爸爸對不起你。」
爸爸……
我的腦中浮現出他和陸時晏去金甸找我的模樣。
他自私膽小,懦弱無能,貪財怕事,剛愎自用,可他也曾真心對待過我。
人類就是這麼複雜的生物,既割裂又矛盾。
我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聲音也無法控制的顫聲:「你以為這麼說我就能原諒你們了?我不會,永遠不會原諒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
「那就殺了我吧,這是我們蘇家欠你的。」
在生死關頭,他第一次像長輩一樣站了出來。
蘇南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爸,你不能死,蘇菀,你殺了我,用我的血替你們償命。」
旁邊的人遞給我一把斧子,讓我想到了之前在詹才垣後備箱看到的。
如果是他們應該會笑著就下手吧。
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怪自己不夠心狠。
我要保留那所謂的人性做什麼?
是他們讓我痛苦,我只要斬斷痛苦根源就好了。
蘇南閱趴在地上朝著我爬來,他抱住我的小腿,「對不起,從小到大二哥最笨,最沒有用,才會被被人的挑唆耍得團團轉,你重生後次次都針對蘇家,我到你和詹家走的那麼近,以為你背叛了我們,二哥腦子不好使,剛剛還想為了家人殺了你,妹妹,你殺了我吧!」
我攥著斧頭,手指一根根收緊,聲音早就失去了平時的音調,「你以為……我不敢嗎?」
他抬頭看著我,真是醜陋的一張臉啊。
鼻涕和眼淚肆意橫流,沒出息的樣子和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失戀一模一樣。
那一晚他也是這樣抱著我喝得爛醉如泥,「妹妹,以後我一定要找個你這樣乖巧的女朋友,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愛哥哥了。」
「笨蛋,你是我哥哥,我不愛你愛誰呢?」
「菀菀,哥哥也會愛你的,永遠愛你。」
可他到底失約了,從那以後他浪跡花叢,不再為女人傾心。
我那時候初三,正是學業繁忙的時候,他隔三差五就會帶些禮物逗我開心。
將我拽上他新買的跑車,在濱海路狂飆。
他說人生只有一次,要學會享樂,不要變成書呆子禁錮自己。
他教我滑雪,喝酒,飆車。
被父母發現後他被罵得狗血淋頭,他跪在祠堂還擠眉弄眼對我笑。
他是最不靠譜的一位哥哥。
如果沒有詹非晚的挑唆,也許他仍舊會像過去那樣不靠譜。
沒有遠大抱負,沉迷酒色,過一天是一天,卻會在妹妹出嫁的時候背我出門。
他說過的,那一天不能讓大哥背,他要背我的。
蘇南閱,你這個蠢貨,你能不能更蠢一點!
那樣我就不會心軟。
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我只要記得你們醜陋絕情的樣子就好。
我不要再和你們有任何牽扯。
我……應該恨你們的。
「這是我應得的下場,蘇菀,你動手吧,與其擔心受怕活著,我還不如死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事已至此,我欠你一句話。」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然後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小四,對不起,哥哥知道錯了。」
「我知道不配這麼叫你,但我真的很後悔當初聽信她的鬼話一次次將你推開,那時候你一定很難過吧?我是全天下最惡毒,最愚蠢的哥哥,我沒有保護好我的妹妹,如果能重來,我一定不會那麼對你。」
「欠你的,我下輩子再還你吧!」
說完,他將脖子對準了鋒利的斧頭。
鮮血飛濺,落在我的裙擺,腿上。
「二哥!」
「南閱!」
他跪在我面前,伸出手緩緩道:「小四,抱歉啊,哥哥看不到你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