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與此同時,遠方雪林震動,烈馬嘶鳴,馬蹄聲由遠及近,燈火閃耀,來的人似乎不少。
策馬而來的數十人,背弓搭箭,腰上挎著長刀,面相兇惡,露出獰笑,手裡拿著火把。
看那遠去的方向,正是蔣玉林的居所。
嗤笑怒罵:「他媽的,這馬兒真不得勁,再晚一點怕是他媽的毛都撈不到一根。」
一旁的漢子怯怯道:「大哥,那可是皇子!誅九族的大罪啊!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說著縮了下脖子,有些畏懼。
領頭的一挑眉,陰惻惻笑著:「瞧尼瑪那個慫樣,就適合炕頭抱著娘嬉皮快活。」
手持長鞭,對著馬背用力一抽,痛苦的嘶鳴傳遍八方。
收斂了笑容,有些嚴肅:「老子跟你們說,待會兒給老子把招子都放亮了!宅子裡的金銀珠寶,字畫,美酒,糧食,女人!給老子放開了搶!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隨便折騰都行!但方長安那小子絕對不能死!」
「可那是忠勇侯的宅院,真的不會有問題嗎?」身後的小弟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老大動員,小弟拆台!
領頭的恨鐵不成鋼,這他媽帶的都是一群什麼草包?
當今天下,大夏國亂,戰火紛飛。
朝內無賢臣良相輔佐,奸佞小人把持朝政。外有藩鎮諸侯剝削壓迫,不聽王命,天下萬民,苦不堪言。邊境外族涌動,虎視眈眈。
更不要說那些摻雜其中的至上仙師,魔道巨擘……
昔日山河早已支離破碎。
忠勇侯不過一介愚忠武夫,大勢所趨,他都自顧不暇。那些大人物,誰會有心思在乎他們這群不入流的小嘍嘍?
幹完這票,再尋一山頭,爭取早日做大做強,繼續當那逍遙快活的山大王。
無奈嘆息搖搖頭,身後跟著這麼一群二貨,何時才能實現他的遠大抱負?
京都都傳出風聲:大夏天子死了!
改朝換代,諸侯爭霸,風起雲湧,這是歷史亘古不變的規律!
老皇帝都死了,哪還有個什麼狗屁的皇子!真不明白,這群草包到底在怕什麼?
天空黑雲滾滾,氣氛沉悶,壓得有些讓人喘不過氣。
看著隱隱出現的宅院,領頭的男人迎著雪花輕輕一嘆:「周壯志啊周壯志!真如你的名字一樣,壯志難酬啊!」
到了宅子門口,周壯志指揮一眾小弟勒停馬匹。
雙目一凝,細看了下,閉上眼睛,用粗糙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捏著眉心,有些猶豫。
門虛掩著,碩大的府邸,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生氣。風雪中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鮮甜,無形的肅殺之氣瀰漫心頭。
「不對勁!這裡面有問題。」
周壯志定神盯著朱紅色的大門看了許久,深吸一口氣,咽了下唾沫:「兄弟們,咱們撤。」
「大哥,咱們不是來搶金銀株百和女人的嗎?吃了一夜雪,就為了在這看看?」身後一骨瘦如柴的小子不解的問道,有些鄙夷。想不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哥,關鍵時候卻做了慫包。
「混帳東西!我說話聽不見麼?你是大哥,還是我是大哥?」周壯志怒目圓睜,大聲呵斥。手中長鞭一揚,精準無比的打在那小子騎的高頭大馬身上。
馬兒一驚,揚蹄長鳴。那小子嚇得從馬背上跌落下來,躺在雪地里渾身一顫。
小子愣了幾秒,眼神透著一股子恨意,不甘的爬起來,稚嫩的臉龐氣的血紅,心中暗忖:老子是跟著你來打劫過好日子的,不是來讓他們看著被你打的!
「嗯?」
周壯志眼神一斜,瞟了眼那小子,調轉馬頭,揪著男孩的衣襟直接提到馬背上,對著男孩的屁墩狠狠打了一巴掌:「小兔崽子,還敢記恨你哥了是吧?」
大喝一聲:「兄弟們,給老子撤!」
身後這群人都是被地方府衙逼迫的活不下去了,才跟著他落草為寇。作為大哥,自然要為這群人負責。
若沒有這份謹小慎微,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沒辦法,老大說什麼是什麼。
眾人只能跟著不明所以的準備策馬離去。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時,四周靜謐陰冷瞬間被打破。地面震動,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沖天而起。濃郁的殺氣對著幾人傾瀉而下。
砰砰砰!
一聲巨響,四道身影從積雪之下破土而出,目光陰邪冰冷,嘴角冷笑微揚,沒有多餘的言語動作。
「崢!」
一躍而起,動作劃一,腰間彎刀齊出,手中銀光乍現。
刀氣交錯,組成細密的刀網,把周壯志十幾人全部籠罩,形成絕殺之局。
「糟了,有埋伏!」周壯志動作不慢。眼中精光一閃,單手拉住馬背上被嚇得驚慌失措的小子,毫不猶豫扔在雪地上,避免他受到傷害。
手疾眼快從腰間抽出長刀,眉毛一挑,目光落在幾人身上,眼中浮現一抹驚恐。
怒吼一聲,闊刀向前用力揮砍。
「鐺!」
一聲脆響,兩刀撞擊在一起。
巨力上涌,周壯志震的手臂發麻,微微顫抖,險些拿捏不住手中的闊刀。
身下的馬兒也止不住倒退兩步。
周壯志眼角狂跳,神色大變。
「咳咳……」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一抹殷紅的鮮血溢出嘴角。
他隨手擦了下血跡,無奈苦笑,心神震撼。
這哪裡是什麼江湖草莽,普通殺手!分明就是一群索命厲鬼。
身後跟隨他的那群人,就沒那麼幸運了。都是普通出身的莊稼漢,空有一身蠻力,哪裡見過這樣的高手,根本反應不過來。
眼前一花,刀光劍影從四面八方而來,只聽風聲鶴唳,寒氣逼人,渾身汗毛倒立,兩腿哆嗦。
刷!
刀風起,彎刀落。馬上一男子脖頸浮現一道血痕。
待黑衣人落地收刀,再次殺入人群。
「砰!」
鮮血噴涌,男子的頭顱才從脖子上滑落。
無頭屍體無力栽倒在雪地里,濕熱的猩紅給茫茫白雪染上了一層肅殺詭異的氣氛。
身後慘叫不斷,三人深身形鬼魅,飄忽不定,手中彎刀快如閃電。
「刷刷刷!」
舞出朵朵刀花,利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橫刀一斬,能斷一切阻礙。
上了年紀的老頭,手裡舉著大刀,怒目圓睜,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攔腰斬斷,死不瞑目。
……
「啊!」
慘叫聲打破寂靜,一條精壯的手臂飛起,血如泉涌。
小子無力躺在地上,右手用破敗的衣物捂住傷口,臉上血色全無,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濕。
「書陽!」
周壯志驚呼一聲,看著半空中垂落的斷臂睚眥欲裂。
短短几息時間,世界安靜了,天空中片片雪花落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殘缺不全的軀體,猩紅的血液如流水,染紅了朱門,大雪。
周壯志握住弟弟的斷臂,全身顫慄,牙齒都將嘴唇咬出了一絲血跡,心中悲憤難鳴。
掃視一圈,瞳孔驟然收縮。跟他來的十幾個兄弟,眨眼間便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干他們這行的,早就做好了殺與被殺的準備。
可即便如此,也從未見過如此迅捷鬼魅的殺人手法!談笑定生死!
「是你們!!?」
周壯志轉頭看向幾人,身體猛的愣在原地,臉色煞白。通過幾人的衣著服飾,他已經猜到對方是誰了。
容不得他們拒絕,速度極快,一張木令牌飛出,噗嗤一下,血花飛濺,定在斷臂上。
木牌上刻著骷髏頭,雕著閻王殿,寫著一個血紅的死字。
此刻更加證實了心中猜想。
在大夏立國之初,曾有這樣一段讖語:「神州蕩蕩,大夏初立;九鼎壓運,天下一統。百無禁忌,神鬼莫行,統御八荒,福澤萬民。天子守國門,黎民護疆土,軍民一體顯國威,四海八荒樂融融,重整昔日舊山河。」
可世人只記得國泰民安三百年,卻忘了後世無期的風雨飄搖。
「君王死社稷,龍困泅水,血染江山。百年一世(易逝),鬼神驚現。陰山十殿,閻羅主殺,小鬼難纏,勾魂索命,命無常……烽火燎原,大廈將傾,宿慧難尋,萬劫難歷。可待塵盡光生日,照破山河萬里花,再現故土憶榮光?」
周壯志怔怔看著四人,嘴角喃喃,艱難蠕動:「陰山……陰山十殿。」喚醒了被塵封的恐怖記憶。
「什麼?」聞言周書陽失魂落魄的看著眼前的幾個黑衣人,沒想到這就是哥哥日日常掛嘴邊的傳說中的恐怖勢力。
曾今的他嗤之以鼻,什麼狗屁的邪神歪論。從軍者當以家國天下為先,武定乾坤;讀書者理當治國齊家平天下,鳴不公之事。
天天神神鬼鬼有負讀書人三個字!虧哥哥教育他讀得還是聖賢書!自己卻上山為寇,做些雞鳴狗盜之事!
看著滿地的傑作,聽著兩人震驚的聲音,四人目露譏諷,鬼面具更顯陰冷。彎刀出鞘,殺氣騰騰。
「喲?想不到犄角旮旯的小土匪,還認得陰山十殿。」詫異的聲音憑空悠然迴蕩。
一股風吹來,帶著濃郁陰冷的氣息。白霧繚繞,聚成濃煙,一口巨大的棺材激射飛來,從天而降。
「小心!」周壯志力喝一聲,雙腿勒緊馬肚子,策馬立起。足下輕點馬鞍,飛身躍起。
噗!
周書陽滿臉錯愕人,大口咳血,內臟器官已經受了不輕的傷。馬踏飛蹄,一腳把他踹飛老遠,他掙扎著,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與此同時,轟隆一聲巨響,馬兒重重摔倒在地,嗚嗚發出悲鳴,四肢還在不停抽搐。
飛來的棺材蓋直接削掉了馬兒的腦袋,血漿四濺,化作一灘爛泥。
人形雪坑裡,一抹銀光流轉。
周書陽心中一驚,終於明白哥哥的良苦用意。剛才要不是周壯志反應迅速,此刻兩人早成了刀下亡魂。
美人嬌笑響起。「呵呵呵……反應還挺快!」
話音剛落,一道虛影悄無聲息的驟然出現在周壯志背後。
「糟了!」周壯志面色微變,自己身在半空,根本無處借力,想要後撤,完全做不到。
憑藉戰場積累的多年經驗,凌空轉身,對著身後狠狠揮刀。
「哦?」衣袖翻飛,身後人看也不看,屈指一彈,銀光輕閃,一指便震飛了周壯志手中闊刀。
窈窕倩影,嫵媚生姿,卻是一女子,冷艷刺骨,絕然冰美。
女子不急不緩探出纖纖玉手,已經刺到了他的胸前。
動作看似不快,卻是避無可避。
周壯志重重呼出一口氣,生命的最後擔憂的看著周書陽。
胸口一痛,身子像斷線的風箏無力的倒插在漫天大雪裡。
女子甩開手裡跳動的心臟,丟給四人,嫌棄的擦著滿手血漬:「真是髒死了!」
「哥!」
周書陽悲呼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親哥眨眼間毫無還手之力,死在自己面前。
痛!極致的痛,難以形容。
心口疼痛萬分,仿佛有一把尖刀,狠狠刺了進去,靈魂都在顫慄。疼的撕心裂肺,頭腦眩暈,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不要!哥!」周書陽噴出一口鮮血,半跪在地上,雙眼血紅,匍匐扭動身子向那尚有餘溫的屍體爬去。
「哥……」男孩眼中流下兩行血淚,身體顫抖的抱著周壯志的殘軀。
短短兩個呼吸,便是生離死別,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也離開了。
至親身死,書陽泣血,此後亂世,又少了一個心思淳樸的讀書人。
周書陽死死盯著幾個鬼面人和風華絕代,立劍輕笑的女子,恨意滔天。
咬牙切齒怒吼:「今日我若不死!將來總有一日,我要你們陰山十殿陪葬!殺了你們,讓你們後悔今日所為!」
四個鬼面人不屑於顧,身為殺手,殺伐果斷,斬草除根,又怎會給自己留下禍害?
看向周書陽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幾人刀劍霍霍,眼看男孩就要死於非命。
男孩眼神空洞,只剩恨意濤濤。利刃破空,他閉上雙眼,對於生死,波瀾不驚,這一刀下去,或許就解脫了吧?
女人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揮手間一股氣勁激射,彈飛了鬼面人的彎刀,阻止了眾人。
「慢。」讚賞的看了一眼男孩,這樣的心性才有資格做一名合格的殺手。隨後目露惋惜,嘆了口氣,可惜是個殘廢,不然倒是可以吸納到自己麾下,好好培養調教一番。
目光在四人身上掃了一眼緩緩開口:「走吧。」
「嗯?」
欲下殺手的鬼面人眼神冷烈:「鬼首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腳步錯動,聯合剩下三人,隱約形成合圍之勢。
女子美眸一凝,嗤笑道:「你在質疑我?」
「不敢。」幾人嘴上這麼說,刀卻晃得刺眼。
「哼!」女子冷哼一聲,身如殘影,陡然出現數十個。手中銀光閃過,身形似乎從未移動半分。
四個鬼面人驚懼,不甘的倒在雪地中,眉間一點猩紅慢慢溢出,死的不能再死。
女子冷笑,揮手虛握。四周空氣停滯,似乎被什麼牽引。用力一捏。周壯志腦袋炸裂,血肉橫飛,一片模糊。不屑道:「就憑你一個殘廢賤種,螻蟻般的東西,也敢妄言覆滅陰山十殿,叫我後悔?」
周書陽被巨大的力道震飛出去,血染全身,抽搐幾下,沒了動靜,生死不知。
女子素手一拂,身形鬼魅,躍入高空。
「走了!找不到方長安,誰也別想活著回去。」
黑暗中,眾人心口一緊,人影竄動,緊隨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
蔣玉林潛藏在暗處,看著眾人遠去,足足等了兩刻鐘,確保安全才緩緩走了出來。
警惕看向四周,貪婪的舔舐著嘴唇,眼中閃著妖異的光芒。
深吸一口氣,極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