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響一聲,摺扇旋轉的銀盤竟緩上半分。
直至結束。
紅針盡數落地,藍月抬手一吸,摺扇如生靈般回到長老手中。
藍月厲聲道:「寧夢真,你竟深藏不露,何處習得此功?」
寧夢真呆望著落地的針,雙目泛紅,未作回應,轉身疾奔而去。
藍月長老幾步跨出,寧夢真的身影已無處尋覓。
她速度驚人,如紅霞般拖著璀璨焰尾,疾馳向碧空山入口。
她已痛苦忘我,功力隨著婆婆傳授的功法自行運轉。
寧夢真只想逃離此地,找個寧靜之處,再好好思考如何應對,是否該回去找聖子……
但她真的好痛苦。
她離開聖地,進入碧空城,於街頭巷尾彷徨,亂跑亂撞。
此刻,碧空城酒樓高處,一位如詩般的少女俯瞰著迷茫的紅衣少女,露出迷人而惡意的笑容。
此女,正是夏極的未婚妻,大燕蕭家三小姐,蕭元舞!
紅衣少女,曳著夕陽般的長裙,迷失在街頭。
她活到現在,從未如此痛苦。
複雜的情感一層層在心底爆發,又被真元境大圓滿後的氣血激盪一次次放大。
她本非理智之人,境界全靠服藥提升。
此刻,她已無法自制,理智全失,只覺自己陷入泥沼,墜入深淵,心如刀絞,窒息感與刺痛感在心底蔓延,侵襲。
比凌遲更為殘酷。
「酒!上酒!有多少上多少!老娘有錢!」
她闖入不知哪座酒樓,一屁股坐下,拍桌要酒。
在她有限的認知中,此刻喝酒或許能解決問題。
畢竟,以前為聖子進城買大肉包子時,王家店鋪旁的戲園子中,都是這般演繹,無非是愁苦憂鬱,飲酒便能化解。
那時寧夢真笑得咯咯作響,覺得好傻,因為酒辣得厲害。
如今,她含淚自嘲,原來自己也是個傻子。
拍拍口袋……
似乎身無分文。
出門太匆忙了。
然而,寧夢真已顧不得,心一橫,索性吃霸王餐。
她的世界已成末日,其他何足掛齒。
然而……
此時,王家包子鋪的夥計也在,見那要喝酒的女子,略一辨認,目光一亮,喲,換身衣裳以為我不認得你?
此人仗義,連忙悄悄招手,喚來取酒的夥計到一旁。
「拿一壇就夠了,這姑娘沒錢。」
「不像啊,衣裳都是上等料子。」
「每隔三五日來我鋪子買肉包,我能不認識?她錢包里有幾兩銀子我都清楚,連碎銀都沒見過。」
尼瑪,妾身偶爾一飲,難道也有錯乎?霸王餐亦不可得矣。
蓋因吾實非悍婦也。
自覺愚鈍無用,心中懊惱不已。
緊咬銀牙,自懷中取出一枚古玉,其色碧綠如泉,內蘊煙霧,若塵網纏繞,恍若世事輪迴,悲歡無常。
初觀其形,聚散離合,再視之,飄渺如仙,超凡脫俗,三顧之下,萬般隨風,如夢似幻,難以捉摸。
此玉乃s狠gzi失憶後首次造訪雲心閣時所贈,彼時,聖子命吾向天王長老索要諸多古玉,以解體內之毒。
然,獨選此「小爐鼎」所鍾愛之玉,贈予吾身。
寧夢真始終貼身珍藏,此玉承載少年掌心之溫熱,其氣息,其善意,其溫情,皆在其中。
小爐鼎緊咬牙關,將玉佩置於案上:「以酒易之!」
店小二拾起玉佩,細細摩挲,又喚掌柜鑑定。
紅衣少女微醺,身姿搖曳,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需一場沉醉以忘憂。
然而,此願未能如意,總隔世間繁雜。
所珍愛之物,貼身之寶,此刻正為人估價,令人心酸。
嘴角勾起自嘲之笑,心底湧起苦澀。
是否該回去詢問聖子?
探明真相與否。
然而,那女子乃太子之使,信誓旦旦而來,述說聖子舊日習性,及對吾之關懷,而s狠gzi確對吾無動於衷,全無愛意之態。
還需再問否?
徒增其尷尬,自添痛苦,又有何益?
片刻後。
三壇佳釀置於寧夢真身旁,掌柜已驗明古玉價值,扣除些許利潤,以美酒相贈。
寧夢真眯眼問道:「僅此三壇?」
店小二肯定道:「小店之酒,皆為上品,秘制而成,此三壇乃山楂猴兒醉,若要稍遜一籌者,可得六壇。」
小爐鼎醉意漸濃,心似有物碎裂。
最珍貴之物,原來僅值三壇酒?
見其怔愣,店小二離去,失意買醉的女子多矣,皆是肥羊,攜身之物換酒,尋常之事。
此女不過其中之一,世俗而普通,無甚特別。
寧夢真愣怔半晌,拍開封泥,啟壇「山楂猴兒醉」,痛飲起來。
酒液入喉,此番品質明顯提升,更為細膩,隱約透出山果之甘香,顯是各酒樓廚子獨門添加,此家山楂,鄰家或為西瓜芒果菠蘿蜜,甚至可能為秘制之奇異調料。
寧夢真雙手捧起比頭還大的酒罈,張口豪飲,由飲變為傾倒。
傾倒終成沖洗。
她如置身酒海,大口吞咽,仿佛溺水之人,不得不張口呼吸。
酒液掠過臉頰,漫過鼻樑,濕透兩側青絲,潤濕額前劉海,浸濕紅衣,一壇盡,黑髮如剪紙貼於雪頸之上。
寧夢真略感舒緩,那錐心之痛似乎遠去些許。
覺有益處,又拍開第二壇,痛飲不止。
飲得暢快,歌聲莫名響起...
蕭元舞坐於酒樓一隅,身旁立著一位身材修長,宛如女武神般的女子。
蕭家三小姐詩一般的目光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小爐鼎飲酒。
待時機成熟,側首對女武神低語:「瓦姐,帶她出城,我在城外等你,切勿被人察覺,此處乃聖門碧空山腳下。」
女武神點頭應允。
失憶以來,世間唯有眼前少女待她真誠,如妹對姐之情感。
故此,「女武神」決定在恢復記憶之前,跟隨此人,畢竟,她僅此一親矣。
至於其自身實力...
隨蕭元舞遊歷諸多奇異之地,從未敗績。
可見,蕭元舞,果真閨蜜之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