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見江晨僅憑微妙表情便讓自己心生不悅，吳兵暗自點頭。眼神不錯，基礎紮實，卻未令他驚艷。畢竟圈內見過太多高手，故此並不稀奇。
既對方已入戲，吳兵身為對手戲演員及該劇導演，自當迅速進入狀態。他來到桌前取過劇本，對江晨言道：
「可否開始？」
「嗯。」
江晨點頭，隨即自口袋取出一副白色耳機，塞入耳中。接著，他無端做起咀嚼動作，仿若嚼著口香糖。
呂建民與董軍見狀，皆微微點頭。不錯。
眼前何止一美少年？
耳機在耳，口香糖在嚼，他略顯傲慢，目中無人，卻不知是繡花枕頭還是真有自信。此形象瞬間躍入眾人感官。
吳兵翻開劇本，轉頭瞥見其身姿。
「……」
見江晨耳掛耳機，咀嚼口香糖，他一愣，隨即興趣盎然。他快速低頭看劇本，閉目沉思兩秒，自信而不張揚的寒風瞬間顯現。
「我是來救你們的，范大使遣我前來。有人在嗎！」
話音剛落，江晨在狹小屋內邁步，非直行，而是兩步向前，自然繞過一處，仿佛那片空地有物阻擋。
「呵！」
董軍緊握筆桿。
劇本中二人初次接觸於工廠門外，工廠因戒嚴，自然設有多重障礙。對方竟留意到此等細節？
此青年……可造，頗有意思。
他摩挲雙下巴。
……
江晨前行時，右手始終虛按，至吳兵身旁，雖未刻意露出輕蔑笑容，但吳兵能感到，對方鼻孔更為擴張。
接著，一細節引起他注意。只見江晨虛按之手猛然提起，收回，左手隨即做出虛握之狀，仿若持槍。
旋即，他聽見江晨的話語，其中隱含的不屑。
「你？救我們？」
「我……」
吳兵欲按劇本言：「是的，范大使喚我前來。」
然江晨未給他開口機會，提高嗓門，直接道：
「我現有十八支AK，三十枚手雷！足以裝備一個加強排吧？」
忽地，他低頭，俯視吳兵，臉龐貼近，吳兵甚至嗅到他臉上化妝品的氣息。
接著，江晨對他道：
「啊？！」
語氣衝動，唾沫星子濺到吳兵臉上。一個疑問詞「啊？！」飽含不屑，猶如一記耳光，重重打在吳兵臉上。
「……」
「……」
吳兵的目光閃爍，熠熠生輝。
他與董軍、呂建民、曾佳同向而立，三人只能見到他的背影，只見江晨以指代槍，直指他眉心。然而，作為當事者，吳兵所知的細節遠超他人。
新人自始至終的語氣、腔調、神情舉止，都在向他證實，此人便是卓一凡。尤其是那一聲含著唾沫的驚疑「啊？！」更是入木三分。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江晨都呈現了他所需的一切。
然而，當兩指抵住他額頭的剎那，「轟」地一聲，吳兵腦中仿佛炸響了一聲驚雷。那雷鳴之中，他捕捉到一個或許被他人忽略的細節——江晨的手在顫抖。
起初，他按槍的手穩如磐石，讓吳兵誤以為對方並非紈絝子弟，倒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掏槍的動作迅疾而標準，更加印證了這個猜測。
然而，當這「槍」頂在他頭上，吳兵感覺到對方的手微微顫抖，不過僅三兩下，便即恢復平靜，仿佛剛才的顫動只是幻覺。
「為何會顫抖？」吳兵無端地自問，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可能。
「對方只是裝模作樣，應是新兵，未曾見過血！」
「他在緊張，想嚇唬我！」
「看他那樣子，毫無軍人之姿，恐怕只是個空殼……咦？」
吳兵突然怔住。
等等，怎麼回事？
他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起，他已按照冷風的思路去思考問題。
這年輕人……將他帶入了戲中？
??????
怎麼回事？?
吳兵瞪大了眼，盯著眼前仍以傲慢之色望向他的青年。此時，「啪嗒」一聲，筆落地的聲音讓他下意識轉頭，瞥見董軍微張的嘴，呆滯的眼神……
「……」
再次回頭，江晨已收回手指，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抱歉，兵哥，沒傷到你吧？」
「……」
吳兵愣了愣，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他雙手緊握江晨的臂膀：
「哈哈，沒事沒事，小子，你行啊！真行啊！差點把我都騙過去了！哈哈，不錯，哈哈！行，老呂，你看到了吧？」
呂建民坐在一旁，點頭讚嘆：「厲害……」
「豈止是厲害，你們注意到剛才的細節了嗎？」
聞言，呂建民、董軍和曾佳皆是一愣。
「細節？什麼細節？」
曾佳的反問讓吳兵驚喜地望向江晨，然後他自己抬起手，用兩指抵住額頭。
「他拿槍頂我時，手抖了幾下，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我想，這傢伙是個草包吧？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拿槍還會抖的？……他直接把我帶偏了！厲害啊！小江，你是怎麼想到這個動作的？」
「呃……我……」
說到這裡，江晨停頓了一下：
「我自己加的，因為這個角色的背景是個狂熱的軍迷富二代，軍迷之所以是軍迷，是因為他們未經戰火或正規訓練的磨礪。而普通人……就算心理素質再好，真拿槍指著別人頭時，內心的道德底線敬畏或是對殺戮的未知恐懼……都會體現在身體的本能反應上，所以……」
「所以你加上了這個細節？哈哈，曾佳，你行啊……真是挖到寶了！」
吳兵興奮不已。
曾佳見狀，心中雖驚訝，但作為經紀人，她清楚此刻該做什麼。
於是，她矜持地笑了：「過獎了，這是解帆托我幫忙的，對你倆，我怎敢不盡心盡力？沒有三分三，誰敢上梁山？怎麼樣？沒錯吧？」
「沒錯沒錯，太對了。哎呀，我說呢，我媳婦昨天打電話時一直誇你無恥……」
「……」
聽到吳兵因興奮而口無遮攔，曾佳翻了個白眼。
……
五十萬，白菜價。
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與導演或投資方簽訂對賭協議的戲碼。一來，曾佳與吳兵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二來，江晨作為新人，首部作品，演技再好，價格也不會過高。
因此，當江晨故意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一份合同已擺在曾佳手中……
江辰簽署了一份伶人契約。與吳兵商定劇組之期後，曾嘉未多作停留，與呂建民略作寒暄，婉拒了吳兵共進午膳的邀請，以「昨夜與賢妻暢飲過量，此刻頗感不適」為由，攜江辰徑直離去。
甫上馬車，曾嘉望見閉目養神、揉按太陽穴的江辰，先是靜默片刻，旋即開口問道：「爾之演技……何處習得？崔師特為汝開小課乎？抑或自研而成？適才汝入廁之際，吳兄與呂兄皆言，爾之演技遠勝同齡人多矣……」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