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下馬,遙遙抱拳:「晁天王,公明兄,好久不見。」
晁蓋笑容滿面,高聲道:「武家兄,別來無恙!」
宋江笑道:「武家兄親臨梁山,蓬蓽生輝!」
從二人語氣可見,晁蓋豪放,宋江謙遜。若二人同心協力,定能相得益彰,可惜...
晁蓋給武大一個熊抱,雖見面不多,但彼此神交已久,像老友重逢。「許久不見,武植兄弟身板更結實了。」
武大微微一笑:「晁天王依舊豪氣沖天!」
「武植兄,請進!」
武大與眾多梁山好漢寒暄,享受著類似大領導視察的禮遇,步入梁山聚義廳。聚義廳是梁山好漢集會、慶祝之地,平日也在此商議大事,門額高懸「聚義廳」,顯得氣勢磅礴。
晁蓋居中而坐,宋江居左,公孫勝居右,數十名好漢依次站立,各具姿態。原本宋江欲邀武大坐左,但因魯智深在右,武松與他熟識,便隨他坐在右側。宋江心下一沉,看來武大與晁蓋一派關係匪淺,非傳言所云。
但宋江深知大體,當眾面前,他不可能公然拉攏武大,以免招人笑話。眾人閒聊一陣,晁蓋見武大旅途勞累,揮手命人送上酒肉。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江湖人士樂此不疲,梁山也不例外,酒皆以大碗盛。武大酒量不佳,大多由武松代飲。酒宴持續一個多時辰,晁蓋、公孫勝、宋江、吳用與武大帶著張平退席。花榮稍作遲疑,也跟了上去。
幾人離去,酒宴氣氛頓時活躍。武松與不少梁山好漢熟識,曾與十幾名好漢一同劫法場救宋江,此刻作為客人來訪,自然受到梁山好漢輪流敬酒,武松來者不拒,暢飲甚歡。
武大則與晁蓋等人進入後廳。雖然人數不多,但這些人幾乎決定了梁山的命運。泡茶間隙,晁蓋直截了當地問:「這裡沒有外人,敢問武植兄突然造訪梁山,是否有何要事相商?」
宋江道:「武植兄若有教誨,儘管直言。」
武大擺手:「哪有什麼教誨,只因武某在陽穀多次受梁山好漢援手,此次登門,只為感謝各位英雄。」
晁蓋鬆了口氣,直言不諱:「我還以為是我梁山子弟在軍營受訓之事給你帶來麻煩,既然沒有,那就好,那就好。」
宋江顯然更擅長言辭,笑道:「我梁山與武家淵源深厚, 武大並非預謀此行,但從宴席間窺見梁山之困,好漢們大快朵頤,菜餚瞬息而空,顯見梁山錢糧告急,實屬無奈。山頭人馬眾多,僅憑微薄財源,尚能支撐至今,未下山劫掠,已是難得。
晁蓋、宋江對視,詢問道:「兄長有何提議?」
武大坦然道:「我陽穀稍有家業,仇敵不少,若可行,願每月借梁山幾位武藝超群的好漢,守護陽穀。報酬之事,自不會虧待各位。」
晁蓋聽聞,似有不悅:「兄長此言差矣,豈能見外?需時兄弟自當全力相助,把情義當成交易,豈非笑話?」
武大心懷感激,卻堅持:「親兄弟,明算帳,梁山兄弟需食飯,我略有家資,兄弟們出力,自當厚報。」
晁蓋欲言,宋江接口:「武植兄言之有理,此事暫且按下。兄長親自登門,必有深意吧?」
公孫勝聞言睜開眼,與眾目向武大望去。
武大略加思索,撫須笑道:「我看梁山兵強馬壯,不久當有大舉。不知梁山是否缺少兵器鎧甲?如有需求,武某願效力!」
何為最快的賺錢之道?答案無疑是軍火。
自古以來,軍火生意利潤豐厚,屢禁不止。然而,此般生意常由豪門把控,尋常百姓難觸及。
武大此刻,欲與梁山涉足此道。
當初建議晁蓋「固城池,儲糧食,緩稱霸」,晁蓋謹遵,宋江雖有心下山,晁蓋卻堅決反對。武大聲名鵲起,操練梁山兵馬,顯露出非凡智略,宋江因此不再提及下山之事。
如今梁山兵馬強壯,人滿為患,若再不下山,不說龐大開銷如何解決,首要之急便是解決人滿之患。
總之,梁山已到出兵之際。
然武大深知,梁山缺乏朝廷制式裝備,故決定暗中相助,並提出此事。
晁蓋等人聞言愣住,公孫勝最先反應過來,目光熾熱追問:「武植兄,你是說能弄到這些裝備?」
武大微微點頭:「正是。」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公孫勝與吳用交換眼神,沉默不語。二人智謀過人,已猜到端倪:武植必從童家獲取裝備。
此事令梁山心動,他們是朝廷要犯,無人敢公開交易。唯有武大,借童家關係,敢暗中與梁山往來。
不過,梁山財力有限,即便武大降價,恐怕也無法大量購買。
武大理解梁山困境,爽快說道:「若梁山暫缺銀兩,打欠條亦無妨。」
晁蓋豪爽起身:「這,這怎麼使得?兄長援手已是大恩,梁山怎敢……」
武大搖頭,指尖有節奏地敲擊扶手,片刻後道:「無妨。他日梁山功成,難道還會少我銀兩?」
公孫勝拍手稱讚:「妙計!武家兄大氣,貧道佩服。」
宋江等人贊同,唯有吳用,雖認同,內心憂慮更甚。
兵卒訓練,梁山已受武大牽制,武大拜周侗為師,林沖留陽穀,魯智深等人與林沖關係緊密,武大地位日重。此事敲定,梁山裝備將受其影響,晁蓋與武大交好,未來梁山恐將改天換地。
吳用無奈,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投靠宋江?
梁山派系紛爭,實因吳用。晁蓋耿直,與吳用交好多年,宋江上山,吳用即投靠,晁蓋豈能不怒?兩派爭鬥由此加劇。
然武大出現,晁蓋未亡,與宋江分庭抗禮。花榮心中憂慮暫消,梁山一旦準備下山,宋江與晁蓋之爭應暫歇。宋江號稱呼保義,明白輕重,唯有同心協力,梁山方能與豪門抗衡。
武大在梁山數日,關注後山,另有目的,尚需時機。
除送陽穀訓練的精兵,梁山自身訓練未鬆懈。畢竟,梁山英雄輩出,許多舊軍出身,訓練兵卒不在話下。
一日午後,武大與晁蓋等人暢飲,王英帶傷者闖入。
晁蓋微怔,戴宗起身問:「石秀、楊雄?何事至此?」
楊雄跪地哭訴:「時遷被祝家莊賊人捉去!」
武大聞言一驚,祝家莊?原來如此,看來,梁山出兵在即。戴宗怒而忍,向晁蓋、宋江行禮,問其詳情。 「兩位兄台,此位乃是楊雄,人稱『病關索』,武藝超群,曾任薊州牢獄雙院之職。旁邊那位乃其義弟石秀,武藝出眾,常行俠仗義,人送綽號『拼命三郎』。再者,那位『鼓上蚤』時遷,同樣是豪傑之士。他們三人皆由我引薦加入梁山,如今卻受祝家莊欺凌,還望兄長為我們這些兄弟主持公道!」
聽聞此言,四周的豪傑紛紛憤然,摩拳擦掌,嚷嚷著要去踏平祝家莊。諺語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雄一雌。祝家莊坐落在梁山附近的獨龍崗,豈容他人酣睡?梁山早對他們不滿,此刻得知兄弟受辱,怎能錯過此良機?
然而,祝家莊與梁山素無瓜葛,為何突然翻臉?武大笑問:「楊雄兄弟,請問祝家莊為何要囚禁時遷呢?」
楊雄一愣,支吾半天說不出話。此事明顯有隱情,連傻子也能看出來。
武大心中清楚,時遷因偷了獨龍崗附近酒館的「報曉雞」而被捕。在北宋年間,沒有鐘錶,報曉雞極其珍貴,對酒館尤為重要。時遷被當場捉住,卻不認錯,而酒館又受祝家莊庇護,一言不合,時遷就被祝家莊的兄弟捉走,楊雄這才上山求助。
但楊雄卻說,他們投靠梁山時途徑祝家莊,被懷疑為梁山的奸細,時遷不慎被抓。他和石秀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逃上梁山。他還強調他們原本不想提及此事,以免引發梁山與祝家莊的衝突,似乎是在責怪武大多管閒事。
武大笑道:「謊言可以,但太過囂張便是自尋死路。楊兄,我聽說時遷偷了人家的雞,有此事嗎?」
公孫勝適時插話:「武植兄在祝家莊有耳目?」
武大淡然一笑,暗中慶幸,只對楊雄笑道:「楊兄,是否能給個說法呢?」
楊雄滿頭大汗,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戴宗面露寒霜,質問:「楊雄,武植兄所言屬實?武植兄乃我梁山貴客,勿胡言亂語!」
武大揮手示意:「戴兄多慮了,我並非仗勢欺人。是非曲直,派一隊人馬去祝家莊詢問便知。」
這話讓楊雄無法再狡辯,只好詳述了時遷偷雞的經過。
晁蓋聞言火冒三丈,但他憤怒的對象並非祝家莊,而是時遷。梁山好漢雖直率,但並不愚笨。此刻,許多人已察覺此事不尋常。
晁蓋怒道:「荒謬!未入我梁山,你們竟打著梁山的旗號在外行騙,若做的是劫富濟貧之事,我梁山認了。可偷雞摸狗,實乃丟我梁山顏面!被捕後還口口聲聲梁山好漢,偷雞還橫行霸道,不知悔改,反而上山求我幫忙,世間哪有此理!」
李逵聽到這,再也坐不住,提斧躍起,大喊:「我砍死這兩個無恥之徒!」
宋江氣得鼻子都歪了,不管時遷三人有何不軌之舉,畢竟他們是由戴宗引薦的,不能讓李逵就這麼殺了。他喝止道:「鐵牛(李逵的小名),回來!」
「大哥,他們……我……」
「回來!」
見宋江臉色不善,李逵只得放下大斧,一臉不悅地坐回原位。
武大笑著倒酒給李逵,安慰道:「鐵牛,公明大哥做事公正,你無需焦急。」
李逵咧嘴一笑,一飲而盡。
此事令梁山蒙羞,晁蓋不想在武大面前失態,於是問:「武家兄,此事如何處理?」
武大搖頭:「梁山之事,我這個外人不便干涉。但時遷已被捕數日,按路程算,你們早該到梁山了,為何拖延至今?難道祝家莊之事還有內情?」
眾人一算,覺得有理,目光齊齊轉向楊雄。
楊雄尷尬臉紅,猶豫半晌,才道:「我和石秀去梁山的路上遇到杜興,他曾在我管轄之地犯命案,我救過他一命。他與獨龍崗李家莊的李老大交好,現在是李家莊總管,便帶我們去李家莊。李莊主本想調解,可祝家莊不知何故,無視李老大。隨後李老大與祝家三公子祝彪動手,不幸中箭……」
至此,事已明了。李家莊的李應本想藉此化解恩怨,卻反被祝家莊羞辱。
然而,最惹人厭的還是楊雄三人。
晁蓋咬牙切齒:「好,好,非常好!求救李家莊不成,才想到上梁山求助?你們把梁山當成什麼了?如此,我梁山無能為力,你們快下山去吧,恕不遠送!」
「冤枉啊,我們本就想投奔梁山,是杜興非要帶我們去李家莊,還請天王明察!」楊雄喊冤。
宋江臉色鐵青,但他們畢竟是戴宗推薦的,不能坐視不理。思考片刻,他說:「天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即便時遷三人有過,我們梁山內部可以教訓,但祝家莊無權欺我兄弟。事已至此,宋江願下山解決,望天王成全。」
宋江的話讓武大對他刮目相看。晁蓋微挑眉,瞥了公孫勝一眼,轉而問武大:「兄長如何看待?」 武大低頭沉思,手指輕輕摩挲著酒盞邊緣,語氣平淡地道:「如果是我弟武二犯錯,我自會嚴懲,他人若敢動他一分一毫,我必定不容。從公而言,梁山應給予那酒家補償;從私而言,公明兄所言甚是,時遷即使有過,也是自家兄弟,祝家莊無權干涉。」
宋江眼中閃爍光芒,贊同道:「武兄言之有理,確應賠償酒家。」
武大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他素來是親情重於理法之人,舉例來說,即便西門慶是個朝廷要犯,只要他對武大尊敬有加,未曾虧待,不論西門慶有何罪責,武大也會挺身而出。
晁蓋對武大的意見感到意外,一時難以決斷。
公孫勝見狀,接過了話題:「武兄所言不錯,時遷既是戴宗兄弟引薦,想必也是豪傑。偷雞之舉雖不光彩,但想來只是一時失足,非大奸大惡,祝家莊小題大做,豈不是視我梁山為無物?如此,我們就該給他們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