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顏這邊沉思著,張迎康已經放下毛巾，抬眼看了過來。
她瘦了很多。
一雙杏眼看起來更大了，清清亮亮，下巴也很尖,垂著眉眼沉靜的樣子,竟然看起來有一些陌生。
怎麼會陌生？
心突然變得慌亂起來。
一種不受控制的慌亂。
「顏顏。」
張迎康的雙眸漆黑,盯著應顏,開口叫了一聲。
「嗯？」
應顏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看向張迎康。
張迎康低下頭,看了下時間，低聲問道：「早飯吃了嗎？」
應顏抿著嘴唇,想了一下才回答：「好像沒有,一會我出去吃。」
態度故意客客氣氣的。
張迎康想說什麼,病房門突然被輕輕地敲響了兩聲。
「進來。」
門打開,是張迎康的早飯送到了。
看著豐富的早飯一一擺放好後，應顏便準備離開了。
「那我就先走了。」
張迎康看著轉身要走的應顏,伸出手想拉住她：「顏顏，能陪我吃個早飯嗎？」
應顏腳步頓住,回過頭看著張迎康。
張迎康的手還伸著,垂下雙眼，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掀動,似乎在克制著什麼：「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一起吃過飯了。」
聽到張迎康說的這句話,應顏的心臟突然就痛了一下。
應顏內心掙紮起來。
是的，她沒有停止過想他、愛他，她看到他難過的樣子就會心疼心痛。可是，她卻不想那麼快原諒他。
俗話說的好，太容易得到的女人都不會太被珍惜。
他那麼過分地趕走了她。
也沒有解釋。
她是有著尊嚴的人,又不是阿貓阿狗，對不對？
不過·····
只是吃個飯，應該······也沒什麼吧？
應顏重重地撓了一下頭，滿臉抑鬱，自我放棄般道：「哦，那好吧，謝謝了。」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安靜。
應顏覺得胸口有些悶。
飯吃在嘴裡，噎得慌。
應顏抬眼看了看張迎康。
張迎康垂著眼，左手拿著勺子，右手拿著筷子夾菜。
筷子有些顫，夾的也不算很穩。
看到應顏的目光，張迎康把菜夾到了應顏的碗裡。
應顏：「······謝謝。」
張迎康頓了下，臉色有些暗，低聲回道：「不客氣。」
應顏看到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從前啊，她哪裡捨得這樣對他。
真的是親親抱抱都來不及。
吃完了飯，應顏收拾了一下便真的要離開了。
可能是吃人嘴短，也可能是其它。臨走前，應顏看著張迎康，終於忍不住放軟聲音：「晚上······我早點過來。」
話說完，覺得有些曖昧，又趕緊加一句：「因為現在是按小時收費的，我只是為了錢。」
她可以心軟，但是必須嘴硬。
張迎康看著應顏輕輕地點了點頭，目送著應顏離開，看著慢慢關上的病房門，臉色終於一點一點變得沉冷。
眼睛卻還直直盯著關上的門。
像是下一秒就能等到某個人再次打開門，對他露出刻意一本正經的小臉。
然後朝他笑起來。
他後悔嗎？
不，並不後悔，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依舊會做這個決定。
只不過······有些難過而已。
......
晚上應顏過來的時候，張迎康正坐在腳踏車上，雙腳不停踩動著，手上還一下又一下地拉著臂力繩。
手臂的肌肉繃緊著，肌肉塊凸了出來，手臂上、衣服上都是濕漉漉的，他的頭髮也早就濕透了，額頭的汗還在一顆一顆地往下滴落，濕眉深目，臉上帶著熱意薰染後的薄紅，把應顏看得當場怔愣在原地。
每一次來，看到的他，都讓她震動又驚喜交雜。
簡直太出乎意料了。
「你、你的腿好了？」
應顏伸手指著張迎康還在不停踩動的雙腿，聲音都激動到顫抖了。
不敢置信。
他的腿竟然已經恢復了？
聽到應顏的問話，再看應顏激動的表情，張迎康手上的動作一頓，雙腳卻依舊不停地踩著。
張迎康沉默了一會，伸手按掉腳踏車上面的開關，抬頭看著應顏，十分冷靜地開口：「沒有，電動的。」
話說完，便又有一大顆汗珠划過他稍顯漆深的眉目，留下淡淡濕痕。
有點涼意。
有點難受。
只有那麼一點。
張迎康拿過一旁的毛巾，靜靜地擦著汗。
應顏心裡頓時一起一落，不過稍微一想也知道，他的腿哪有可能這麼容易就恢復的。
是她激動到失去理智了。
病房裡一時間有些沉寂。
應顏看著有些過於沉默的張迎康，想到自己問的話可能傷到他了。
她知道，他的自尊心一向很強。
應顏心裡有些後悔，又帶著一絲心疼，趕緊轉移話題：「哇，你的手臂真的變得有力多了，看，都有肌肉了。」
應顏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捏了又捏右手臂那一塊十分明顯的肌肉。
聲音裡帶著真真切切的喜悅。
這個變化是她看得見摸得著的，是經過他多少的努力換來的。
手臂被摸著，張迎康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卻突然開口：「這邊也有。」
而後動了動左手臂。
給她看。
應顏看過去，張迎康左手臂的肌力明顯比右手差了一點，但是上面同樣有肌肉，一塊可能不太明顯的肌肉痕跡。
應顏伸手捏了捏，硬硬的一小塊。
真的很難得。
還有點可愛。
應顏忍不住抿著嘴唇，露出笑意。
張迎康看著雙眼亮晶晶的應顏，充滿喜悅地看著他，像是突然就回到了從前。
讓他的心終於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不再焦躁，不再慌亂。
他怕過嗎？他當然怕。
「我會變得更好的。」
張迎康看著應顏，像是做著保證。
應顏抬起頭，看著張迎康。
張迎康也目視著應顏，眸色溫柔，睫毛濕潤，眼裡清黑一片。
已經很好了。
應顏的心「咚咚」地劇烈跳動著，四周仿佛突然間就變得格外的安靜。
心一下子就鬆動了。
她怎麼就這麼容易對他心動呢？
張迎康看著應顏，又低低地叫了一聲：「顏顏······」
他的眼睛一直深深地盯著她。
漆黑的，熱意氤氳的雙眼，從前裡面的情感深沉得讓人根本看不透，如同一片云云霧霧，藏了一層又一層。
現在再看，發現其實早已經裸露得徹徹底底。
要不說當局者迷。
應顏悄摸摸地用牙齒咬了咬腮幫子，總算冷靜了些。
不能太激動。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就算甜棗再甜，那也不能就這麼忘記巴掌的疼啊。
應顏認真道：「嗯，我相信。」
「你一定會變得很好的。」
「祝福你。」
張迎康看著應顏，看了好一會，慢慢低下頭。
「顏顏，對不起。」
應顏受不了張迎康這個樣子。
「這次我沒那麼容易原諒你的。」
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
你只要說對不起，我就一定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