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顏想出聲反駁,最後想了想，卻側過臉，把另一邊的臉頰也往張迎康的手邊送。
讓他捏。
耳邊立刻又是一聲輕笑。
張迎康看著應顏，溫柔道：「告訴我,是不是我的？」
窗外好久不見的月色朦朦朧朧,輕輕鋪灑開來,如此溫柔,卻依舊抵不過身下人的三言兩語、寸寸目光。
應顏有些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臉頰鼓了鼓。
張迎康的手指忍不住又輕捏了兩下,收回，看著應顏輕聲問著：「怎麼了？」
他一向心思細膩、過分敏感,當然感覺到了應顏今天的不同。
應顏低著頭,好一會才小聲開口：「你也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帶著執拗的語氣。
張迎康微微挑眉。
應顏抿了抿唇,把頭低得更低了。
說出來有些太過陰暗。
突然間,她竟然有些害怕了，害怕他變成健健康康的模樣,不再行動不便，不再是現在這樣只能坐在輪椅上、只能困在她身邊,而是變成那個站在耀眼星辰下,眾人仰望的那個他。
到那時，他還會看到她嗎？
那個必定淹沒在人群中,看起來平平凡凡的她。
應顏很難不多想,有了身份地位差別，怯弱自卑好像就成了愛情里存在的常態。
她當然會不安。
張迎康很聰明，仔細盯著應顏看了一會，似乎猜到了什麼，伸著手把應顏的下巴抬起,面色有些嚴肅：「告訴我，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他的聲音還是很溫柔，仔細聽卻又能聽出其中的清冷銳利。
應顏依舊垂著眼，臉色暗淡地開口：「叔叔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說完似乎又難過又不解地嘀咕著：「我這麼可愛、漂亮，他怎麼會不喜歡我呢？」
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他，愛他的啊。
誰能比得過她愛他？
張迎康眉心緊緊蹙著，伸著一隻手輕輕揉了揉應顏的頭頂，目光有些冷凝，卻低聲哄著應顏：「誰跟你這麼說的？」
應顏轉了一圈黑溜溜的眼珠，想了想還是善良一點，搖了搖頭，十分認真道：「沒有，我自己猜的。」
張迎康顯然不相信，卻沒再追問下去，雙目盯著應顏：「不要聽別人的，爸爸他······喜歡你。」
張迎康頓了一下又開口道：「哪怕不喜歡，你也不用去在意，有我在。」
「我會保護你的。」
應顏顯然還有些糾結，瞅著張迎康的臉色神色突然道：「你說，要是叔叔突然扔給我一張支票，讓我離開你，你說......我是收呢還是不收呢？」
張迎康掀了掀漆黑的長睫毛，看著應顏。
應顏無辜地回視著。
張迎康終於轉開視線：「不收。」
應顏繼續：「要是給的很多呢？像你那次......你不知道，後來我可後悔著呢。」
張迎康心裡輕嘆一聲，目光有些討饒地看著應顏：「不要他的，我給你。」
應顏看著張迎康，長長地「哦」了一聲。
張迎康真是怕了她了，怕她往事再提，抬手將她按在懷裡，低頭用鼻尖蹭著她。
應顏總算被擼順了毛，對著張迎康軟軟道：「你一定不能再讓我離開了啊。」
她真的會害怕，會很難過的。
張迎康的心裡突然一陣酸澀，低頭親了親應顏，鄭重保證著：「不會的，再也不會了。」
應顏把腦袋貼在張迎康的胸口，輕輕點了點頭。
張迎康的下巴搭在應顏的頭頂：「顏顏，不用擔心，全部都交給我，相信我好不好？」
「雖然我身體殘了，但是相信我，我不會那麼無能，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應顏摟著張迎康，貼得更緊：「嗯，我相信你。」
......
幾天後，張迎康去了一趟張雲城所在的醫院，最後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大疊文件。
張迎康躺靠在床上，低著頭認真地看著手裡的報表。
應顏興致勃勃地湊過去，只看到一堆表格數據之類的東西。
嗯······還看不懂。
「這些是什麼？」
應顏只是隨便一問，沒想到張迎康真指著手裡的文件一一認真解釋起來：「這是半年來的財務數據，還有近期的重點項目復盤。」
「這是中層管理的數據和問題，還有一些執行目標的匯報······」
應顏聽得一頭霧水，只能小雞啄米般地配合著直點頭。
「這些......是叔叔讓你看的東西嗎？」
張迎康點點頭，突然看向應顏，勾著嘴角輕輕笑了一下，目光溫柔：「我現在......該掙錢養家了。」
應顏看著張迎康的笑，臉上不知為何突然滾燙了起來，最後只能跟著發出一陣傻笑。
張迎康看了會應顏，便又低頭繼續認真地看起來。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紙張輕輕掀動的聲音，仿佛時光都變得緩慢溫柔起來。
應顏幾近痴迷地看著張迎康，目光一刻不離。
張迎康正輕輕地翻動著紙張，眉心因為思考而微微蹙起，漆黑纖長的睫毛靜靜地垂下，好一會才會掀動一下，漆黑的眼裡帶著凝思。
應顏就這麼歪著頭傻傻地盯著張迎康的側顏看著。
黑髮白膚，劍眉漆目，鼻樑特別的挺直，嘴唇輕輕地合著，很認真，很迷人。
好一會兒啊，還是張迎康先停了下來，輕輕暼向應顏。
應顏終於回了神，看著張迎康：「嗯？看完了嗎？」
張迎康像是哄小孩一樣：「乖，出去玩一會。」
應顏愣了一下：「啊？」
張迎康曲著手指抵了抵額角，表情透著無奈：「你這麼盯著我，我專心不了。」
「我會一直忍不住想去看你。」
應顏：「......」
這麼直白的話，讓應顏的小臉立刻「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心裡像是灌了蜜，甜得直冒泡泡。
「那、那我先去房間，你專心看吧。」
應顏輕咳一聲，體貼地站了起來，沒再停留，快步走去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門，又關上。
不知為何，張迎康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眉心反而蹙得更深，最後停頓一會兒，看向手中的文件，還是努力讓自己投入進去。
......
張迎康現在的雙腿雖然知覺，但是卻一直控制不了，也還是不能夠站起來，所以之後的鍛鍊便重點放在腿部。
應顏把助行器拿過來，看著張迎康叮囑道：「如果難受了一定要立刻跟我說。」
之前張迎康鍛鍊得狠了，小腿肚跟雙腳全部都腫了起來，一直過了好些天才消下去。
張迎康點點頭。
待張迎康撐起身體後，應顏便蹲下來，從張迎康的小腿肚到大腿，開始給他慢慢地按摩著。
現在張迎康的雙腿肌肉雖然摸上去依舊軟而無力，但是至少有了一些緊繃收縮感。
就這麼按摩了一會，應顏站了起來。
「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應顏仰頭看著張迎康。
張迎康的個子很高，而應顏只到他的胸口處，現在看他都要去仰視了。
張迎康低頭便看到應顏努力地仰高著腦袋。他的視線低垂，停頓一下，而後就這個姿勢，突然低頭親了下來。
好一會分開的時候，應顏茫茫然地吶吶開口：「你、你小心點呀。」
張迎康輕笑，伸手摸了摸應顏的臉頰道：「我沒事——」
張迎康的動作突然頓住，看向自己的手，兩秒後又猛地撐住助行器。
剛剛的感覺終於後知後覺地回來了。
脹麻酸痛湧入腳底，小腿肌肉甚至在微微痙攣。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就流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