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浙總督府的清晨由一道尖叫聲開啟,等著片刻後聽聞消息的譚氏匆匆趕到孫女兒的院子時,看到的就是一個坐在床上捂著臉哭的年輕姑娘。
譚氏既心疼又氣,畢竟是自己兒子的嫡女,且又自幼長在自己身邊,可她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這會兒竟然還在哭?
看來,她還真是鬥不過梅氏,連她們各自教養的孫輩交手,她都贏不了。
想著自己前幾日的再三叮嚀,譚氏嘆息一聲,走至床邊,攬著於舒兒的肩頭安撫道:「舒兒莫哭了,祖母已經傳信給你祖父了,估摸著他很快就會到了。」
一聽祖父馬上就會到,於舒兒趕緊擦掉臉上淚水,抬眸看向譚氏道:「祖母,舒兒是不是沒機會了?」
說著話,於舒兒又不甘心的繼續道:「祖父會幫舒兒嗎?」
於舒兒嘴上問的不確定,其實心裡也更加沒底。
身在於家,又養在譚氏身邊,於舒兒自然知道祖父的性子,祖父會看在她姓於的份上幫忙,但卻不會在她被算計成功後為她出頭。
在祖父看來,她這是沒用。
沒本事的人,才會被人成功算計。
既然沒本事,那就該退位讓賢。
譚氏又何嘗不知道於舒兒話中的意思,她看著於舒兒,實在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來。
因為盯梅氏盯得緊,她可以確定,這不是梅氏動的手,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個人。
一個早就離開於家後宅的姑娘,可卻有如此手段,遇上這樣的對手,就算舒兒入宮,怕也討不到好處。
畢竟當今並不愛舒兒這類姑娘,她家舒兒,也沒辦法靠這點成為寵妃。
不甘心,可譚氏卻也同樣清楚於建業的性子,這件事一出,於建業怕是也會放棄舒兒。
只是這些話,她實在不好直白的對著於舒兒說出口。
這會兒祖孫倆沒人說話,一切都準備好後,就等著於建業那邊做決定。
於建業的確很快就收到了於舒兒出事的消息,在聽到這消息的瞬間,他也跟著嘆息出聲。
昨晚他歇在另一個陪伴多年的姨娘這,這姨娘是秀才之女,良家妾,膝下兩個女兒又都早已出嫁,看著同正房和梅氏都沒多少利益牽扯。
這會兒她聽到於建業的嘆息聲,幫著他整理衣服的手也跟著一頓。
「老爺?」
聽到莊氏的擔憂聲,於建業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多年的枕邊人,莊氏同樣明白於建業的心思。
「老爺莫要擔憂了,如此,怕也是好事。」
莊氏這話一出,於建業便跟著道:「是啊,她能有如此心性和決斷,的確是好事。」
「就是可惜了,她若是和頌的兒子就好了。」
五十歲過後,於建業就有了後繼無人的擔憂。
他膝下子嗣順利出生並且平安長大的不少,不管是嫡子還是庶子,都是各有優點。
但同樣的,庶子也優秀便意味著嫡子不夠優秀,因為嫡子若足夠優秀的話,家族資源是會幾乎都給他的。
就像曾經的他,因為足夠優秀,他的庶出兄弟們,根本就沒有機會。
這是一個家族很正常的選擇,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一個家族的長盛。
如今,他的那麼多庶子裡,的確是梅氏所出的於和頌看著最出色。
再到下面的孫子,雖也是各有優點,但同樣,也沒有一個讓他特別滿意的。
如今通過這件事,於建業倒是發現了外孫女的優點,這份心性和果決,若是他的孫兒,他肯定會重點培養。
離開於家多年,都能布下這麼一個後手,這份心性,何愁不能把於家再往前帶一步。
想到這裡,於建業看著莊氏道:「你今個兒沒事去看看梅氏,韻兒和雅兒倆人的夫君都不錯,讓他們多和和頌這個舅兄親近親近。」
聽著於建業的話,莊氏臉上神情不變,可心底卻是一緊,她知道,自家老爺,這是已經作出了決定。
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什麼,她恭敬的送了於建業離開後,先是讓伺候自己多年的嬤嬤給兩個女兒送信,而後便按著於建業的指示,去探望了『閉門思過』的梅氏。
在去往梅氏院子的路上,莊氏不由在心裡感嘆,梅氏她,還真是好福氣,有這麼一個外孫女。
梅氏的外孫女榮妃這會兒也收到了於家傳遞來的消息,等著得知於建業讓莊氏去探望閉門思過的梅氏後,她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成了。
沒有特別高興,因為榮妃清楚知道,這是她多年努力的結果。
而她的外祖父,也是個極會審時度勢的人。
……
桑芷雖然在於家沒人手,可行宮裡有她的人,在榮妃那邊開始動作的時候,她就收到了消息。
御恆帝讓她看著就行,她自然不會對這事多做點評,只隨時注意著,也學習著。
於家後宅出事的消息並沒有傳出來,等著於建業面聖時,得知皇上要為他的嫡孫女賜婚皇室宗親的時候,也是十分滿意的。
雖說這位只是宗親,但他卻是嫡子,將來也有一個爵位可以繼承。
御恆帝會想到這位他的隔房堂弟,也是寧興王提醒的結果。
御恆帝前兩年大刀闊斧的幾個政策,的確讓底下的官員勛貴頗有怨言,他又不打算再納后妃入宮,那適當的封賞,還有通過聯姻的方式拉攏重臣就很有必要了。
御恆帝也不是傻子,他之前太急了,如今被寧興王一提點,自然也就動了起來。
像隔房堂弟這種父輩不顯的堂弟堂妹他還有不少,今年他會陸續給年紀合適的賜婚。
在等些年,就是他的孩子們出來聯姻了。
對御恆帝的這些安排,桑芷慢慢的也都能看懂了。
站在他的角度,或者說上位者的角度來思考這些問題後,她也不會覺得難受了。
就這樣,桑芷隱在後面,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是觀摩學習榮妃是怎麼同一群海商你來我往,就是看御恆帝棍子加大棒的不停見官員。
十來天后,就在杭州這邊一切都快要談妥的時候,一封來自京城的急奏,也將桑芷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