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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爺是條狠狼

2024-08-23 16:42:27 作者: 且墨
  寫罷,她的思緒游至沈庭那樁案子。前世她的父親就是刑部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她常去刑部瞎晃悠,沒事也會翻翻不那麼機密的卷宗,隨著官差趕赴現場,曾破過幾個案子,得過些誇讚。倒也沒別的想法,只是覺得有趣。

  小門小戶的,她不算正兒八經的閨秀,不需要學女紅,每日大把時間全拿來自己閒玩閒逛。刑部就是她的去處之一。也就是在刑部,她認識了月一鳴。

  那年她十四歲,月一鳴大概是十七罷。她自覺,那應是與他第一次見面。

  這位少年宰相,風光快意,說是來刑部視察,好大的官威,就坐在她那張桌子的對面,放著旁邊一干小廝不使喚,非要她給他倒茶。

  父親在旁邊使眼色,她無法,抬手倒了,灑出來幾滴落在他手背上。他笑得眉眼舒朗,「幫我擦了。」

  丟出一張錦帕,上面繡著一個「鳴」字。

  她不情不願地扯過,在他手背一拂,語調涼涼,「得虧相爺吩咐得及時,再晚些就幹了。」

  沒有絲毫被她諷刺的窘迫,月一鳴又撐著下顎,一邊翻手掃視卷宗,一邊道,「然後,幫我把錦帕洗乾淨,明日我來時還我。」

  有毛病。

  彼時仍是秦卿的她就記住了這個人。有毛病,就是秦卿對他的第一印象。

  回去後她父親還憂心忡忡地問她是不是開罪了相爺?怎麼平日裡穩重謙和的相爺上來就找她的茬兒呢?

  這誰知道。他倆不是頭回見面麼,她能怎麼開罪他?

  更扯的是,她次日和崇文約好雅廬品文,沒去刑部,也忘了要把錦帕交給父親帶去,月一鳴竟當著一眾人的面跟她父親笑說,「無事,她若想私藏,就留著罷。那花樣確實好看,淡雅的天青色也正合適。」

  她第二天就殺到他面前,將錦帕還給他以證清白。

  誰知狗逼月一鳴噙著淡笑,不緊不慢地對她道,「不是這一張,我的那張,不是這個顏色。你私藏便私藏了,我說你什麼了沒有?何必鬧這麼開。」

  「……」那時候的秦卿根本不知忍耐為何物,咬牙切齒地把心裡話罵出了聲,「月狗逼。」

  於是,秦卿獲得了參觀月府並給她口中的月狗逼侍墨兩日的寶貴機會。這是月一鳴罰她的,縱然她心不甘情不願,可權勢終究是權勢,她不得不服從。

  「這杆筆,是聖上賜我官位時一同賜下的。」兩人在書房裡靜默無言許久,不曉得出於什麼心態,月狗逼突然開始尬炫自己的筆。

  一旁磨墨的秦卿臉都懶得抬,話也不想搭,沒理他。

  片刻後,又聽他道,「平日裡只有我能握這支筆,別人不能握。」

  「嗤,方才進來時我還看見你們府上的小廝正拿起來擦拭。」她語氣不屑,甩了甩酸麻的手臂,「騙誰呢。」

  「……」月一鳴沒有多作解釋,抬手遞給她,「我一人寫有些無聊,你來寫兩個字給我看看。」

  恰逢磨墨磨得手酸,秦卿也就接了過來。她斂了筆鋒,用簪花小楷寫下「秦卿」二字。得月一鳴一句,「嘖,瞧這字跡婉約得,可不像你罵我時那囂張的模樣。」

  「……」秦卿不與他多說。那時候的她也沒料到,嫁入月府後,她的性子收斂許多,那一手狂放潦亂的草書再沒機會拿出來,倒是這簪花小楷日日習著。再後來,她連筆都握不穩了。

  他們在這書房裡獨處兩日,月一鳴生生把秦卿的氣焰拔高了三尺。她走時月狗逼還不要臉地將錦帕要回來,說是看走眼了,好像就是他那條。

  秦卿拽出腰間的鞭子往地上一笞,狠瞪著他,瞪得眼酸了又自己走出府去。

  經由此事,月一鳴這間精心歸置的書房尤其惹她不順眼,她嫁過來第一件事便是背著月一鳴把它拆了。

  她干不掉月一鳴,但這書房她看不慣總是能拆了的。只可惜月一鳴並不心疼,聽說此事後笑吟吟地說,「隨便她折騰罷。」

  她便折騰了,書房變花房。折騰完後回到房間發現月一鳴正在自己書桌後寫字。她咬牙,「你怎麼用我的桌子?」

  月狗逼騷里騷氣地同她攤手,狀若無奈實則得意地同她道,「你忘了?我沒有書房了呀。」

  秦卿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陳年往事,而今的卿如是想起來依舊覺得頭疼。

  後來她也想過,當年初見時,月一鳴挑她的事,可能只是想要借她樹立威信,打造一種「別看相爺年紀小但極其不好應付」的形象。


  他的確做到了。至少她那麼多年一直覺得他不好應付。每日清晨睜眼就能看見他,閉眼前最後見的一個人也一定是他。青天白日裡在她面前晃悠來晃悠去,若讓他閒著沒事了,就得找她滋些事,活生生把人煩死。

  唯一讓她覺得月一鳴有些人性的是,因著月府家規甚嚴,他怕她在家裡閒著無聊,便去刑部找了不少案宗給她看著玩兒,一來二去,她破案的功夫倒是見長,對這方面也本能地好奇。

  她低頭看著桌上的信箋,提行另寫一段:另外,今日聽人說起沈庭的案子已鬧得滿城風雨,我打聽之後亦有些見解……

  洋洋灑灑幾百來字,卿如是滿意地落下筆,將便箋捲起,放入白鴿足踝上綁著的一指粗的信筒里,推窗將鴿子放了出去。

  那鴿子撲著翅膀,在天邊划過幾道清淺的弧。

  卿如是出神地盯了一會兒,房門被敲響。她這廂剛打開門,皎皎那廂就拎著食盒走進去,轉頭滿臉不可置信地問道,「姑娘,你猜我方才去天橋那頭給你買玉帶糕的時候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斟隱大人正帶著官兵收繳天橋下頭書販子賣的《野史》《雜談》什麼的。」

  「……」這西爺果不其然是條狠狼,竟真叫人去尋他祖宗的痴情往事。卿如是嘆了口氣,皺著眉頭匪夷所思,「那書里,真有寫月一鳴求而不得什麼的?」

  皎皎雙眸微睜,篤定地點頭,「當然有了,我都讀過。還是以前姑娘你讀了給我讀的。我這些年來有這許多墨水,不都虧了姑娘你給我看的話本子多麼。什麼愛恨情仇,什麼宮闈秘辛,姑娘你以前最喜歡讀月相和那青樓花魁,和那坊間戲子,或者和那廊橋神女之間不清不楚的故事了。」

  「???」卿如是震驚地抬頭,看著她欲言又止。頓了好半晌才幽幽憋出來一句,「年少不懂事。讀的什麼狗玩意兒。」

  皎皎笑,「那也不能這麼說,若非書中內容精彩,西爺又怎麼會讓斟隱大人帶官兵收繳呢?」

  卿如是也笑,「呵,所以既然他愛看這麼丟臉的書,為什麼偏叫人家斟隱去收繳,他自己不去?人家斟隱又做錯什麼了?」

  皎皎打開食盒,隨口道,「西爺去了啊。就西爺,面不改色地蹲在攤子前面挑揀書,一頁頁地翻呢。不是我說,蹲的姿勢可好看了。穩重,大氣,高雅。」

  「……」卿如是閉嘴了。月狗逼的後人果然跟他如出一轍地騷得斷腿。蹲還能蹲出個穩重來。

  房中正寂,卿母忽然走進來,敲了兩下門示意,「如是,你在房裡待了一下午,仔細悶壞了。」

  皎皎見卿夫人進屋,趕忙行禮,隨即退到卿如是身後候著。

  「娘有些事要叮囑你。」卿夫人坐到她面前,握著她的手,一邊輕撫著,一邊道,「娘打聽過了,別家閨秀都忙活著單獨給郡主獻上一份壽禮,如今也就你還樂得自在。娘想著,再如何你不能丟了這臉,也得給郡主獻禮才好。」

  卿如是頓時把手從她掌中抽出來,「娘,這種事,您為女兒挑了不就好了嗎?」

  「嘖。」卿母輕拍了下她的手背,「這種事瞧的是心意,我挑什麼我挑,我挑還來告訴你做什麼?娘打聽過了,那些閨秀們,有繡百壽圖的,有畫壽翁的,有跳喜舞的,彈琴唱曲的……這些你都得避開。你仔細想想,除這些之外,還能獻什麼?」

  卿如是舒了口氣,幸好要避開,正巧上述才藝她都不會。

  她記得前世還沒進月府那會兒,月一鳴的生辰宴上,別的閨秀也都各有所長,偏生她小門小戶的什麼也不會,不知道怎麼就被月家請了去。彼時她被小人起鬨邀上去獻藝,思來想去真沒什麼能獻的。

  最後,耍了一段鞭子。看笑了月一鳴。臉都丟完了。

  這回不能再耍鞭子了,上不得台面。

  卿如是思慮許久,卿母便急著問,「你想想,近日可有鑽研些什麼?喜好些什麼?不至於全無頭緒罷?」

  這麼一說,她就明了了。

  「娘,我最近就對破案有些研究。」卿如是蹙眉沉吟著,忽一錘桌,恍然道,「嘖,你看沈庭那個案子正巧擺在那的,不如我現場給郡主破個案罷。當場破案可還行?」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章三個細節!暗示得很明顯!沒看出來也完全不影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寫越激動,渾身都在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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