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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2024-08-23 16:53:20 作者: 蘇景閒
  回了家,祈言洗完澡,穿著黑色睡袍,自覺來找陸封寒剪指甲。

  手指被輕輕托著,坐在他旁邊的陸封寒垂著眼,很專心,祈言甚至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陸封寒粗糲的掌紋。

  想起江啟在會所攔住他時說的話,祈言心裡再次湧起一股煩躁,他仔細對比,確定以前沒有出現過同樣的情緒,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猶豫兩秒,祈言還是開口:「我不開心。」

  陸封寒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眼問他:「為什麼不開心?」

  祈言沒答,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陸封寒,你會跟別人簽合約嗎?」

  「不會,」陸封寒指腹隨意抹了抹祈言才剪完的指甲,試試平滑度,答道,「小迷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傻,能開出一千萬星幣的價格?」

  「我不傻。」祈言像做實驗設計一樣,排除掉干擾因素,「如果有人也開出跟我一樣,或者比我還高的價格,你會跟他簽合約嗎?」

  陸封寒仔細想了想。

  他會簽下祈言給出的合約,原因其實是多方面的。

  他才從前線死裡逃生,祈言救了他的命,高額的治療費,祈言令人生疑的身份和態度……這些都是促成那份合約成立的必要條件。

  恰當的時間節點,巧合的一次相遇,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

  於是陸封寒回答:「不會,我怎麼可能被區區金錢收買。」

  見祈言似乎鬆了口氣,陸封寒把問題拋了回去:「你呢?如果遇見同樣的事情,你會不會救那個人,跟他簽合約,讓他保護你的安全?」

  這個問題問出來,陸封寒下意識地想收回,當沒問過。

  他的心隱隱懸起,甚至在等祈言回答的這段時間,每一秒都變得緩慢。

  祈言毫不猶豫地搖頭:「我只會救你。」

  如果受傷的人不是陸封寒,他會懷疑這是否是有人針對他故意設下的陷阱。

  他會聯繫急救人員,但絕不會跟這個人接觸,更不會將人放在自己身邊。

  陸封寒想,祈言話雖然少,但每一個字,都說得讓他分外滿意。

  祈言答完,才回答陸封寒最開始的問題:「我不開心是因為江啟想把你搶走。他有這種想法,我就很生氣,他不可以這麼想。」

  「想都不能想?還真是霸道。」陸封寒聽笑了,又語氣縱容,「好了,搶不走。就算有人翻五倍給我五千萬,我也不會走的。」

  他想起,「你跟江啟說的,他只比你小三個月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說的那樣。」祈言提起時,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跟他無關的事實而已,「江啟是祈文紹和江雲月的孩子,只比我晚出生三個月。按照聯盟法律,婚生子和符合法律規定的繼子可以繼承財產,私生子不具有繼承權。所以祈文紹和江雲月結婚後,也沒有公開江啟的身份。」

  陸封寒想起祈家那場慶祝會,覺得諷刺。

  「江啟和江雲月對我敵意很大,可能是怕我會跟他們搶財產繼承權。」祈言語氣平淡,「現在應該還擔心我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跟祈言猜測的一樣。

  江啟回家後,繞過園林造景和來來去去的家務機器人,腳步匆匆地去溫室花房裡找江雲月。

  江雲月容貌不算出眾,但在祈家幾年的夫人當下來,氣質越發嫻雅,說話做事不緊不慢,很有幾分勒托上流貴婦的姿態。

  她攏著一束花,見江啟匆忙進來,奇怪:「你不是跟好朋友聚會去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碰見祈言了,夏知揚他們叫來的。」

  「夏家一直看不上我們母子,跟你不對付正常,」江雲月見江啟眼底驚慌,「出什麼事了?」

  江啟確定沒有別的人,才把在心裡翻轉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祈言他知道!他知道我是爸爸的親生孩子,還知道我只比他小三個月!你不是說這是秘密,沒有別人知道嗎?」

  江雲月收了笑:「當時是什麼情況?」

  江啟把自己挑釁祈言的話說了。

  「叮囑過你多少次,你要沉得住氣!你在祈言面前表現得越弱勢,你爸爸就會越偏向你,他一直因為不能讓你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以祈家人的身份站在人前感到愧疚,一直想補償你。你越委屈,他越會心疼你,越會補償你。你可不能由著性子飛揚跋扈。」江雲月雖是說教,但語氣半點不重,「不過只要沒人看見,也沒什麼關係。」


  「媽,我知道的,我才不會那麼傻。」江啟不忿,「你一直說爸爸喜歡我,不喜歡祈言,但他還不是瞞著我們,一直都在暗地裡幫襯祈言!」

  「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多想,」江雲月見他確實是被祈言嚇到了,又安慰道,「你也別怕,祈言再怎麼聰明、成績再怎麼優秀,他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年人。他在勒托沒個依靠,不管他現在架子擺得多足,真遇到事了,最後還是會來求你爸爸的。除非他想跟你爸徹底翻臉,否則絕對不敢擅自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江啟一向相信江雲月,心裡安定下來,又問:「媽,那祈言的媽媽真的已經死了?」

  「你說林稚?她八年前就去世了。」江雲月拍了拍江啟的肩膀,「你看,你爸爸一直是護著你的,林稚去世後才正式跟媽媽結婚,就是想讓你不管是出現在人前,還是以後繼承祈家的財產,都名正言順,不引起別人的閒言碎語。你好好上課,不要怕,不管出什麼事,媽媽都會幫你的。」

  等江啟離開溫室,江雲月繼續修剪花枝,手腕上套著的寶石桌子映著光。

  她想起林稚在時,她的兒子明明是祈文紹親生的,卻只能跟她姓,那時林稚擋著她的路,她沒什麼辦法,現在,林稚的兒子若是擋了她的孩子的路,就不好說了。

  第二天是公共大課,祈言帶著陸封寒往教室走。剛經過一個轉角,就聽見有人驚喜出聲:「哥!」

  陸封寒不用看都知道是誰,還以為這個叫江啟的會消停兩天,沒想到竟然又一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江啟像是完全忘記了昨天的插曲,小心翼翼地問:「哥,不是,祈言,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我只是很想和你說話。」

  祈言沒理他,逕自往前走。

  江啟注意到周圍匯聚過來的目光,假裝慌忙伸手去拉前面的祈言,委屈道:「你是不是又生我氣了?」

  祈言一時不察,被江啟抓了手臂,他停下,目光冷淡:「放開。」

  江啟訕訕鬆手,正想裝可憐再說兩句,沒想到卻見祈言朝向旁邊的人,說了聲「疼」。

  陸封寒拉過祈言的手,一眼就發現手臂上紅了一下片,還有幾點印痕。又朝江啟的手看去,見他中指上套著一個裝飾用的戒指,上面帶了尖銳的凸起。

  夏知揚正好從旁邊經過,見祈言手臂紅了一片,驚呼:「怎麼這麼嚴重?江啟,你就算再討厭祈言,也不能搞這種小動作啊!你戴的那個戒指這麼多鉚釘,真以為扎人不疼?」

  「我沒有!」江啟是存了幾分心思,故意用戴了戒指的左手去拉人,幾顆鉚釘扎著當然會不舒服,但誰看得出來?

  「戒指就在你手上戴著,你怎麼好意思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拽祈言的手臂故意很用力,鉚釘怎麼可能弄出這麼嚴重的痕跡?」夏知揚原本想學著江啟的調調說幾句,但臨場發揮不出來,頗為遺憾。

  江啟知道越說越錯,乾脆把戴著戒指的手背在身後,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中快步走開了。

  夏知揚滿心暢快:「免得他在大家面前總是一副小心翼翼可憐兮兮的模樣,像你總欺負他似的!」他又找祈言邀功,「我表現得好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比直接跟他打一架還爽!」

  見祈言點頭,夏知揚笑容燦爛:「等下次有機會,我再接再厲,氣不死他!」

  沒有進教室,陸封寒見離上課還有時間,把祈言帶到了角落的露台,仔細看了看他的手臂:「還疼嗎?」

  其實這點疼已經能忍過去了,但祈言想到什麼,還是回答:「更疼了。」

  他不善於撒謊,沒敢看陸封寒的眼睛。

  知道祈言的痛覺比一般人敏感許多,陸封寒沒敢多碰,找出隨身帶著的癒合凝膠塗上去。

  塗完,見祈言滿眼期待地看著自己,陸封寒明明知道,卻故意問:「怎麼了?」

  祈言提醒:「繃帶。」

  「癒合凝膠足夠了,用不上繃帶。」

  祈言沒說話,但眼裡的期待卻熄了下去。

  見不得祈言失望,陸封寒再次妥協,「真是個小嬌氣。」一邊說,一邊拿出繃帶在手臂上纏了兩圈,最後在祈言的視線下,利落地打了一個標準的蝴蝶結。

  祈言左左右右把蝴蝶結看了兩遍,這才滿意。

  一直到晚上回家,祈言都不讓陸封寒幫他把繃帶拆了,甚至洗澡也做了措施——洗完澡,繃帶竟然沒有打濕。


  陸封寒完全不能理解這其中的執著。

  端著水杯進到書房,祈言正對著光計算機,不知道在幹什麼,瞥見蝴蝶結在祈言臨近手腕的位置一晃一晃,陸封寒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行星千百顆,人類那麼多,誰都有點小癖好。

  把水遞過去,想起連著好幾次都發現祈言睡得晚,陸封寒難得問了句:「怎麼最近總是熬夜?」

  「我在做一個東西,很複雜,我怕時間不夠用,」祈言沒有多說,接過杯子喝水。

  他的指甲緣被陸封寒修得平滑,手指搭在杯身上,很是惹眼。

  陸封寒靠在桌邊,目光在祈言指尖轉了兩圈,想,他有時也會跟祈言有同樣的感覺。

  他孤家寡人一個,並不懼怕死亡,卻擔心時間不夠,做不完想做的事。

  反叛軍在南十字大區前線虎視眈眈,伺機攫取,星際海盜也陰魂不散。他年少輕狂時曾經立下志願,想在二十年裡,將反叛軍連根拔起,解決聯盟枕邊大患。可現在十年快過去了,不說瓦解,他自己都差點落了個戰死的下場。

  在勒托這兩個月,不知道是因為太閒還是添了多愁善感的毛病,他逐漸發覺,缺他陸封寒一個,勒托不會消失,聯盟也不會毀滅。

  就像陸鈞當年突然戰死,他一個人也順利長到了現在。

  即使他真的戰死了,也會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文森特他們可能會掉幾滴眼淚,但依然會有自己的生活和目標。

  說到底,沒有人非他陸封寒不可。

  他不是不可代替的。

  等祈言喝完水,陸封寒又問起跟之前一樣的問題:「祈言,如果遇見一個人重傷倒在你面前,你會不會救他,跟他簽訂合約,讓他保護你?」

  祈言不解,卻還是照實回答:「不會,我只會救你,只會跟你簽訂合約,也只會讓你保護我的安全。」

  陸封寒眸色微深,注視著眼前的人:「除了我,別人都不行?」

  祈言給出肯定:「對。」

  這一剎那,陸封寒沒克制住,抬手碰了碰祈言單薄的眼皮。

  明明是極為突兀的舉動,祈言卻除了眨眨眼外,絲毫沒躲避。

  陸封寒笑起來。

  哪有這麼多多愁善感?

  至少在祈言這裡,他是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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